圍觀的百姓們也都叫了起來,有的捂上了眼,有的扭過頭去。
膽子大的,眼睜睜地看著徐福揮動匕首的手腕被人一腳踢中,手中匕首飛了出去。
徐福本是強弩之末,卯足了勁要一擊必殺,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打亂了一切。手腕劇痛,身子也被帶的偏了,眼見對方人多勢眾,徐福合身撲向唐三,恰向他的脖子,拚著最後要掐死唐三。
“有啥不解的冤仇?何必以死相搏?”周倉攔在唐三面前,架住了徐福的攻擊。
唐三回過神來,指著徐福,顫聲叫道:“殺了他,給我殺了他!他要殺我~”
“知道他要殺你還不快滾?”
唐三聞言,抱頭鼠竄,口中哭叫道:“媽,媽呀~殺人了,媽呀!殺人了。”
唐家家奴追隨主子而去,圍觀的人也就被唐三帶走了一大半。
徐福渾身痛的快散了架,蹲在地上,憤怒地盯著周倉問:“你也是唐家的走狗?”
孟玉樓出言說道:“他好心救你。你怎麽反倒不領情呢?”
“你們又是誰?”徐福凶狠的眼神,像一頭擇人而噬的惡狼。
周倉上去架起徐福,邊往前走邊說:“別廢話了,快走吧!一會人來了。”
徐福掙了兩下,但實在是傷的沒了力氣,掙脫不過。
孟玉樓跟在後面,擔心地說:“這人不知根底,不會惹出什麽禍事來吧?”
唐姬卻不以為然,說:“不妨聽聽他怎麽說。”
周倉回首問:“這裡哪有醫生?”
“什麽醫生?你說的是醫師吧?”
“對,找個醫師看看,不知道他傷的重不重。”
徐福卻叫道:“不用看醫師,有酒就行。”
周倉哈哈一笑:“哈哈,好說,好說。”
架著徐福坐在酒肆之中,周倉大聲說:“老板,上酒!”
唐姬坐在徐福旁邊,手指搭在徐福脈搏上。
徐福待要甩開手,轉臉看到唐姬認真的俏臉,身子麻了半邊,就隨便她怎麽搭了。
周倉也注意到了,小玉驕傲地說:“我家小姐很懂醫術,比醫師強多了。”
酒肆小二放下一壺酒,一疊碗,就像遇到瘟神一樣躲開了。
周倉提壺斟酒,給徐福面前倒上一碗,又給孟玉樓也倒上一碗。
孟玉樓嗔怪地瞪了周倉一眼。
小玉松開徐福的手腕,說道:“沒有大礙。只是皮外傷。”
周倉詫異地看著徐福,笑道:“你可以啊!皮糙肉厚,挨了這麽久地打,一點事沒有。”
徐福看看唐姬,又看看周倉,尷尬地笑了笑,不像凶狠的殺手,倒像個溫馴的大男孩。
“你為什麽要殺唐三?有仇啊?”
徐福憤憤地說:“唐三橫行霸道,欺男霸女,實在可惡,人人敢怒不敢言。我與他雖無私仇,卻有公仇。”
周倉直呼好家夥,這是為民除害啊!真大俠啊!
周倉豎起大拇指,讚道:“服!”
旁邊桌上一人身穿青袍,飲酒不輟,頭也不回地說:“真是怪事,竟有人不知潁川徐福。”
周倉看著徐福問:“你很有名嗎?”
“行俠仗義,多管閑事,潁川徐福第二,誰人敢稱第一?”那人回頭看向徐福周倉等人,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郭奉孝?”徐福眼前一亮,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徐元直!”
“久仰久仰。”徐福走到郭奉孝桌前,寒暄了起來。
徐福對周倉愛答不理的,對郭奉孝卻一臉恭敬,差距一目了然。
對徐福這樣的表現,周倉竟毫無反應,直接傻了!郭奉孝?郭奉孝不就是郭嘉嗎?郭嘉正是潁川人。郭嘉這麽年輕的嗎?謀士不都是留著長胡子的嗎?怎麽他跟個大學生似的?
徐元直?怎麽有點耳熟?徐庶,字元直,莫非是徐庶?徐庶愛改名,可是徐庶不是在荊州嗎?
“坐。”郭奉孝招呼徐福坐下,為徐福斟酒,說:“元直兄俠肝義膽,小弟佩服。”
“郭氏奉孝,在下聞名已久,恨無緣得見。不想今日在此相遇。”
見兩人惺惺相惜,頗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被晾在一旁的周倉,主動走過去,厚著臉皮插話道:“原來是奉孝兄當面,失敬失敬,在下周倉,字元福。”
孟玉樓從沒見過周倉這麽主動,看他主動與人結交,心想:這下終於開竅了。想著想著,不禁喜形於色,對秋月說:“那桌錢一起付了。再上些好酒好菜。”
唐姬不明就裡,心中疑惑,問孟玉樓:“你們先前認識?”
孟玉樓小聲解釋說:“他叫郭嘉,是郭家獨子,智謀出眾,好結交天下英豪,郡內知名。”
正說著,見郭嘉轉頭看過來,孟玉樓停住話頭,不再多言。只聽周倉邀約道:“這裡人多眼雜,何不到遊船上對坐暢飲,一醉方休?”
“今天遊船不好找,早被那些非富即貴的人訂了去。”徐福說。
周倉笑道:“正好我們有一艘,兩位兄台移步。”
郭嘉爽快地說:“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請!”
周倉命一名護衛在前引路,自己落在後面,對孟玉樓和唐姬歉意地說:“抱歉。我佔用遊船一會。”
孟玉樓微笑道:“我們在旁邊,不會打擾你們的雅興吧?”
“不會不會。你們別覺得無聊就好。”
“船上備好了點心美酒,我再讓你添些酒菜。”孟玉樓擔心唐姬覺得無趣,又對唐姬說:“我們在船上略坐一會,我約了韓家的表妹,一會咱們去韓家坐坐。”
唐姬不想見人,推拒說:“不用。在遊船上坐著就好。”
一行十余人登上堤壩,踏上碼頭。碼頭上已有一艘大遊船等候,船高就有三層,一層是甲板和船艙,乘樓梯而上,二樓是會客的船艙,早有數名侍女靜候,三樓是觀景雅座,和二樓格局相似,但地方略小了些。
郭嘉站在二樓,憑欄而望,河面已有了不少船隻浮遊。船上都穿著錦旗,一個寫著荀字,一個寫著韓字,還有唐、辛、許字等,皆是世家大族的標識。但這條遊船的豪華程度竟絲毫不輸其它世家大族。
郭嘉絞盡腦汁,也沒想出潁川何時出了個周家。又見周倉所帶妻妾,一個雍容華貴,一個端莊可人,絕非庸脂俗粉可比,郭嘉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孟玉樓布置好二樓,便拉著唐姬說:“走,咱們上樓看風景去。”
唐姬跟著孟玉樓登上三樓,看河水波光粼粼,岸上人來人往,如詩如畫,令人心曠神怡。
周倉招呼郭嘉和徐福落座。
郭嘉跪坐在席上,笑道:“周兄嬌妻美妾,真是享盡齊人之福啊!”
周倉老臉一紅,厚著臉皮說:“哪裡哪裡!小弟還沒來及介紹。方才那個年長些的姓孟,閨字玉樓。年紀小的姓唐。”
徐福把臉一沉:“她也姓唐?”
“跟唐三那個唐家不是一家。”
“莫非是司空唐珍那一支。”
“不錯。”
郭嘉又問:“另一個莫非是汝南孟氏之女?”
“不錯。”周倉笑道:“郭兄博聞多識啊!請!”
周倉向郭嘉、徐福請酒。三人相互舉杯,一飲而盡。
“好酒,好酒!”郭嘉讚道,又說:“你說汝南孟氏我就知道了。汝南孟氏與潁川韓氏結為姻親,常有走動。聽說孟氏有一女,嫁給了富商楊家,遭黃巾之亂沒了丈夫,一個人支撐楊家偌大家業,是一位女中豪傑。”
周倉指了指樓上,苦笑道:“就在樓上。”
“啊!”郭嘉和徐福同時驚呼起來。
郭嘉站起來,鄭重地向周倉道歉說:“方才言語冒犯,望周兄海涵。”
周倉站起來還禮,笑道:“你說的也不算錯。當初,孟玉樓新寡,為了保住楊氏家業,比武招親。小弟機緣巧合之下,成了她的招親對象。”
郭嘉和徐福聞言,一起微笑了起來。氣氛微妙。
“徐兄,咱們倆一起敬周兄。周兄人才兩得,可喜可賀。”
周倉喝了酒,苦笑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可碗軟飯,可不好吃啊!”忽覺在這個話題上說的太多了,周倉轉移話題,對徐福說:“眼下戰亂將起,潁川乃四戰之地,唐家必然家破人亡。你何必為了一個將死的唐三,搭上自己呢?”
徐福放下酒杯,憤慨地說:“周兄有所不知。那唐三人神共憤,殺了他都算便宜他了。”
“先謀己再謀人。老氏有雲: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於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者,若可托天下。”
徐福一怔,心中某個地方好像被觸動了,咀嚼著老氏的話,竟說不出話來。
“不知周倉對當下的局勢怎麽看?董卓與關東諸侯, 孰勝孰敗?”郭嘉心憂天下,聽到周倉談起天下大勢,不禁問道。
周倉沒想到郭嘉先問,心想:你可是郭嘉啊!郭嘉不死,諸葛不出,後世可把你吹上天了。你竟然問我?莫非你想考考我?
“郭兄這個問題有點難啊!”周倉想了一會,回說:“一方手握精兵,挾持天子與諸朝臣。一方得到士族的支持,乘勢而來。孰勝孰敗,難以定論。不過,我想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
“什麽角度?”郭嘉也被周倉勾起了好奇心。
“董卓與關東諸侯,被人口口相傳,塑造成了二元對立、勢同水火的兩方。其實,半年之前,他們還是共同反對宦官外戚的親密戰友。韓馥、張邈、袁紹、袁術等人都是董卓任命的。如今宦官外戚被徹底消滅,好像這天下只剩下他們兩方。但我覺得,還有被人忽視的一元。”
“什麽被忽視了?”
“皇權!”
“皇權?”
郭嘉和董卓都疑惑了。
“無論是董卓把持朝政,還是諸侯起兵,都是對皇權的反對,都是在分割皇權。他們的真實目的不是為了消滅對方,而是盡可能多地分到皇權。如今利益紛爭沒有達到平衡,他們會爭鬥,一旦利益的分配達到一種平衡,他們就會罷手。所以說,預測他們,就不得不考慮到皇權。如今皇帝年幼,大權旁落,但漢室百年基業,不會頃刻瓦解。取代不了漢室,他們就無法完全消滅對方,最後必然會達到一種混亂的平衡。”
“你是說,他們會罷兵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