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王五跟前幾日大不相同,他現在可比原先闊氣多了,衣冠齊楚,頭戴官帽,身穿官服。這一身其實是他從縣令那裡搶來的,他還想打扮得更威風些,奈何這裡縣令已經是最大的官了,沒辦法,將就著穿吧,拿下中州府就什麽都有了。
還是跟先前一樣,站在將士的前面給他們訓話。不一樣的是,經過幾天的訓練,這次隊伍的站隊井條有序,士兵面前站著幾個小將領。他們也不知道哪找來的盔甲,穿在身上就感覺跟身經百戰的將軍似的。
至於普通士兵,有得穿就不錯了,小小的一個縣城可湊不出那麽多好的衣裳給他們穿,盡管夏縣是中州府下面的一個縣城,即使是這樣,能穿上新衣的士兵也僅有半數之多。
魏國對於一個縣的士兵標準是五千人上下,夏縣因為臨近國都,人口較多,經濟條件也較為富裕,所以這裡的駐軍通常有一萬人左右。
而王五現在擁有的八萬之眾已經遠超這個規模,他很清楚,如果不盡快打出去,他和他的士兵們會困死在這。
“將士們!是時候了,是我們出動的時候了,拿下中州,弟兄們將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到時候你們想要什麽有什麽,想要土地有土地,想要女人有女人!”
“打起事的那天起,你們就應該想過會有今天。爭天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弟兄們,咱是老百姓出身,那些世家大族是瞧不上咱們的,我今天要做的事,就是讓他們知道,咱老百姓也不是吃乾飯的!!!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何況咱們是人呢?把我們逼急了,咱就索他命!他們不讓咱老百姓活,咱也別讓他們好過!”
王五的一場激情高亢演講,引來了現場的一陣歡呼,他們紛紛表示認同王五的觀點。
“將軍說得對!這些當官的不讓咱百姓活,咱也不讓他好過!”
“沒錯!這連年的災荒,地裡都長不出糧了,還要給我們增加賦稅,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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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地區因為官員管理不當確實弄出不少出格的事來。
後期各地基本上脫離了朝廷的管理,所以各地官員成了這片土地的實際掌控者,他們為了滿足自己的奢靡生活,不斷作死,給老百姓增加賦稅,貪汙成風,佔著官位卻不作為。
夏縣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縣令為了給自家蓋新的宅院,不惜動用大量的人力、財力。
縣裡的老百姓都已經吃不飽飯了,你卻還如此鋪張浪費?
是誰不恨你?甭說是老百姓了,就連他手底下的一些官員也是對他怨言頗多。但這絲毫影響不了他的好心情,只要他發現你議論他,甭管好壞,先打二十大板。
倘若是官員就免職,如是商賈就罰錢,如是農民就沒收土地。
行為如此霸道,也難怪他是第一個被殺掉的官員。他的自大害了自己,卻成全了王五。
王五是因為自己那做生意的朋友多了幾句嘴,與人議論那縣令。不巧的是剛好被人告到縣衙,就這樣他的朋友被縣裡派來的縣卒押到衙門,打了二十大板,沒收所有家產。
王五聽說了此事,一股莫名的火頓時湧上心頭。他當時就想抄家夥把那縣令砍了,好在在場的人製止住了他。
後來幾人經過商議,才決定起事。
剛開始起事的只有幾十個,幾乎都是王五平時的好友,聚義地點是在夏縣城外的山頭上。通過收留附近的流寇、土匪,或是一些無家可歸的百姓來壯大自己的隊伍。
事實證明,他這一舉措確實見效,沒出幾日,山上就聚集了成千上萬的流民。一時間竟引起了縣衙的高度重視,縣令得知此事後氣得幾天沒睡好,吃飯也不香了,屢次派兵圍剿。
但這群流寇的生命力實在是強,幾次圍剿,都是剿而不滅,你來打,他就跑,就是不跟你正面交戰。
這群流寇戰鬥力雖然不怎麽樣,但生存能力確實極佳的。官兵來追,他們就往山裡跑,縣卒們帶著長矛去追行動不便,通常在追上一段路後反被這些流寇俘虜。
幾次圍剿下來,土匪不但沒能消滅,反而壯大了不少,自己這邊能用的兵則是一次比一次少。
本來是一萬人的兵馬,被縣令自己整成了活生生的兩三千人。
而此時城外山林裡的土匪則已多達三四萬,比縣裡的兵員多了整整十倍。雖然他們大多數沒有經過正規的軍事訓練,但這龐大的人數也足夠嚇他一嚇了。
軍隊整頓完畢後,在王五的一聲號令下,八萬大軍開始向北浩浩蕩蕩地進發。
夏軍打出的旗號是:為民出征,為民除害,打倒大魏,重振華夏。
光是這口號,就能獲得一大批的支持者。
當下,王五的戰略部署主要是仰仗陳韜。陳韜原為夏縣主簿,掌管一縣民生、錢糧。因為多次不滿縣令的作為,故而罷官回家。
後來王五佔領縣城,多次派人去邀請他出山,可陳韜卻有自己的主見。他認為王五等人只是一群流寇,不足以成氣候,所以剛開始他是一口回絕的。
但實在扛不住王五三番五次的邀請,且次次誠意十足,陳韜只能勉強同意出山。其實他不想出來還有另一個原因,那便是自身年歲問題。今年的他已經六十有二了,跟隨軍隊在外征戰多少會有點不適。
就連這幾日的軍隊訓練也是陳韜在主持,雖說王五不確定陳韜的個人能力,但他目前是唯一支持自己的官吏,王五別無他法,只能器重,大多事都會得征求他的意見。
畢竟這是唯一一個肚裡有點墨水的人,就他那些朋友個個都是土包子,大字不識幾個,能指望他們?讓他們前線打仗或許可以,但關於政治、經濟、戰略等方面的問題,可以說他們是一竅不通,甚至你說了他也不知道是什麽,因為他們壓根沒聽說過這些東西,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哪有機會了解這些東西呢?
不說別人了,就連王五自己也沒搞懂,但他這人有一優點,就是不懂的他會去問,會試著去了解。
噗!
一名士兵撲在地上,粗喘著氣:“將......將軍,前面......有...有人。”
王五一怒,下了馬,直接朝那士兵走來,對準他的胸口給了一腳。
“混帳,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以後遇事能不能給我穩著點?一天到晚怎怎呼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死了爹呢。”
王五兩手叉腰,眺望著前方:“不就是個人嗎?有什麽大不了的,他還敢攔我們不成?”
這時,陳韜也從馬上躍了下來,兩名士兵攙扶著他走來。
“你可看清楚,對方有多少人?”
面對陳韜的質問,那名士兵開始面露窘態,因為他確實沒看清楚對面有多少人,但又害怕再挨罵一頓,索性就撒個謊吧。
“有......有幾十人......不.....是幾百人。”
“滾!趕緊給我滾。”王五怒罵一句,把臉側到一邊歎了口氣,“哎!真是些沒用的東西,連個情況都看不明白。”
這時,前面又跑來一名士兵,他單膝跪地,雙手抱拳。
“將軍,依我看,前面大概有一千余人。”
話音剛落,陳韜迅速向那人看去,他眉頭皺起,好奇問道:“哦!你又是怎知前面有多少人?莫非你看清了?”
“沒看清,我......我猜的。”
“猜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幹嘛?你以為這是兒戲嗎?這是戰場!稍有疏忽,甭說你這條小命了,就是我這數萬大軍恐怕都要葬身此地。”
陳韜一改方才的儒雅,破口怒罵,雙眼瞪得如銅鈴般,眉毛飛起,他甩了一下手袖,接著罵道。
“打仗,只有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你今日如此冒失,遲早會累及三軍。”
士兵被痛罵過後也並無委屈,只是歎了口氣,站起身就要走,剛走出兩步卻又被叫住了。
“等等!”
陳韜捋了捋胡子,眯著眼睛,仰面緩緩說道:“你是怎麽猜出敵軍人數的?”
士兵轉過身,抿嘴笑笑,開始他的分析。
“如今天下大亂,各地官員都在招兵買馬,所以他們暫時是騰不出手來打仗的。且夏縣周圍並無其他城縣,離夏縣最近的是國都,以我個人愚見,前方出現的軍隊不會是地方軍隊,只有一個可能,他們是國都周邊的巡防隊。巡防隊的人數最多不過千人,我說他有千人之上,是因為當下局勢緊張,他們也許會加派人手。”
陳韜聽完他的分析,皺起眉頭,點了兩下腦袋。
“不錯,說的確實有點道理。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張升。”士兵拱手道。
陳韜再次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軍師,你看這事怎麽辦?”王五見張升退下才走了過來。
“將軍不要著急,剛剛那個叫張升士兵說的沒錯,跟我料想的應該是不會有太大的區別,敵軍人數不會過多。”
“那咱是打還是不打?”
“打!”
陳韜回答得很乾脆,他側著臉,向前方看去。此時此刻,他的眼裡透出兩分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