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盈初坐在銅鏡前,將珍珠粉輕輕敷在臉上,用蘸了胭脂的粉刷在臉頰上輕輕一抹,用黛粉勾勒出青山眉。
本來就白皙細膩的臉頰煥發出紅潤的光彩,顯得更加立體動人。
玖鳶站在一旁,將小姐烏黑的長發梳理成精美雙螺髻,插上一個金點翠鑲玉珍珠蝴蝶簪
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宋書成微笑著走進房間,問道:“崔媽媽告訴我,你一會兒要出去?”
宋盈初點點頭,一邊貼著花鈿一邊回答:“是的,說媒的婆婆沒告訴你嗎?她介紹的那個來自洛陽的富商請我去賞花。”
“什麽?洛陽的富商?”宋書成一聽,頓時喜上眉梢,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是啊,聽說他的父輩先靠販賣絲綢發家,後來通過經營當鋪和錢莊等成為了東都的巨富,他本人剛剛考取了功名。”
真不錯,看來小孫孫指日可待了!
“這真是個難得的機會。”
“爹爹放心,我心裡明白,如果這個人人品和性格都不錯的話,我會好好把握機會的。”
宋書成聽後點了點頭,他對女兒的眼光向來深信不疑。
他沒啥大願望,未來的女婿對閨女好,像他一樣就行。
“適才玖鳶言,他專門叫了馬車就在我們家門口伺候,稍後便載我前去賞花。”
“那我可要先看一看。”
宋書成連忙走到窗戶邊,輕輕地拉開窗紗,往外張望著。
宋府門口,一匹高大健碩的黑色駿馬拉著的一輛由紅木製成的馬車,深紅的帷幔上鑲嵌著金色的鏤空絲線。
“此馬車真養眼。”宋書成轉過頭,好奇地對宋盈初問道:“我未來的乘龍女婿叫什麽?”
“爹爹!”
“八字還沒一撇呢!”
宋盈初跺了一下腳,對著爹爹撒嬌道。
“好好好,爹爹錯了!換個問法,這位富家公子姓甚名誰?”
“蘇耀卿。”
“蘇耀卿?”
“好名字,好名字,光耀門楣,光宗耀祖呀。”
“等等……”宋書成頓了一下,沒有一皺:“他叫蘇耀卿?”
宋盈初回過頭,看著父親疑惑的神情,好奇地問道:“怎麽了,爹爹,你認識他嗎?”
宋書成沉思片刻,搖了搖頭:“不認識,但我很想見他,他雖年紀輕輕,卻是洛陽城內出手卻最是闊綽的古董收藏家之一。”
宋盈初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她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他對收藏古董這件事守口如瓶。”
這個富家公子哥從來都沒有對自己說過他還是個收藏家。
“什麽意思?他沒告訴你他之前買過你爹爹收藏的展子虔的作品嗎?”
“是你臨摹的展子虔作品,還是展子虔的真跡?”
宋盈初連忙緊張地問道。
“自然是我的。”宋書成得意地挑了挑眉毛,自豪地說道。
宋盈初心中頓時一緊,感覺不妙。
“不對勁,要出大事了。”宋盈初無奈地捂著臉,低下頭去。
“唉唉唉,閨女,你啥意思啊?你是在懷疑爹爹臨摹的閻立本作品遜於真跡嗎?”
“不是的,爹爹。”宋盈初抬起頭來,連忙解釋道:“我只是擔心,如果他知道了真相,會不會對我們家有些影響。”
“你把心放在肚子裡,爹爹的臨摹技術在長安城內……”
“且慢,爹爹,我有些記不清了,不知道他是否跟我提起過你。但是他不僅對收藏守口如瓶,而且還聲稱對古跡不感興趣。
宋盈初一時不知所措,她緊咬著嘴唇,眉頭緊鎖,思索片刻後,連忙對爹爹說道:“他一定是察覺到了一些事情才特意安排和我見面的。”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爹爹跟你打包票。”
聽到父親這不以為意的回答,宋盈初無可奈何地托著臉。
她現在很是不安,已經無心再梳妝打扮了,還是趕緊去會會他,看看他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爹爹我走了!”
宋盈初穿上披風,便匆匆出了門。
“好好跟我未來女婿相處啊,別那麽早回來。”宋書成揮手朝女兒喊到。
急著趕路的宋盈初根本沒聽到爹爹的“殷殷囑托”。
一路上,宋盈初都在一直思考著該如何試探蘇耀卿的虛實,搞清楚他接近她的真實意圖。
絕對不能讓自己陷入被動的境地,也不能讓她的家人因此受到牽連。
長安城北部,邙畫塘。
院外粉牆環繞,綠柳依依,三間垂花門樓高聳,四面抄手遊廊相連,院中甬路交錯,山石點綴其間。
宋盈初一進去就一眼看到了蘇耀卿,他靜靜地站在那裡,身著一件紅色長袍,長袍的領口和袖口都用金線裝飾,繡著精美的祥雲圖案,腰部用一條金色的腰帶束起,不緊讓人眼前一亮。
宋盈初走上前去,用力擠出一絲微笑:“耀卿公子。”
聽到叫聲的蘇耀卿連忙轉身,行了個禮,彬彬有禮地說道:“日昳安好,宋小姐,欣逢相識。”
“我也是。”宋盈初邊回應邊暗自觀察著他的言行舉止。
花園內繁花似錦,後院滿架的薔薇與牡丹交織一,一帶水池橫臥其中。
“聽說你也是個收藏家?”宋盈初隨口問道。
蘇耀卿聽到這個問題,似乎有些意外,他看了宋盈初一眼,然後微笑著點了點頭。
還行,沒打算徹底瞞她。
“誠然,我對一些文物什麽的甚感興趣。”
“你買過很多古跡嗎?”宋盈初繼續追問。
“是的,我買了一些古董收藏,宋小姐,時間不早了,我們去食飯吧。”
他是在估計岔開話題嗎?
看來,一會兒還要細細盤問他一番。
宋盈初地點點頭。
“宋小姐,這邊請。”
蘇耀卿領著宋盈初來到芙蓉園,精致的藤木桌椅、小巧的半月形坐塌都以藤木製成,處處彰顯著古樸的氣息。
柔和的燭火使整個院落顯得典雅寧靜。
四周人頭攢動,食客們三五成群,圍坐其間,言談舉止間盡顯愜意。
內庭正中間設有一個約莫一丈余高的舞台,台上鋪著白玉石的台階,雕欄玉砌,將場地分隔得井井有條。
一眾歌妓懷抱琵琶在低聲淺唱,其音嫋嫋,宛如清泉流淌。
而一位面帶輕紗,身姿曼妙的美麗女子隨著靡靡絲竹之音,翩翩起舞。
身上披著輕薄透明的銀白輕紗,隨著她的舞步飄逸起舞,雪白的肌膚在絲紗的映襯下,更加耀眼晃人。
宋盈初見狀,不禁咂舌稱讚。
她過去十幾年過的都是什麽青燈古佛的日子?
前幾天跟著盜賊去胡姬酒肆逛了一圈,讓她歎為觀止。
今天又跟著公子哥來芙蓉園又見此景,她這下才真真地理解了常年混跡風月場所的浪子。
此等脂紅豔麗,春色漣漪之景,怎能不使人陶醉?又怎能不使那些浪子流連忘返?
宋盈初落座,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個銀杯,小飲了一口,打量四周,故作輕松地對蘇耀卿問道:“瓊筵美饌,絕世佳醪,你是怎麽挑到這種酒的?”
“這酒都是我從自家攜來的,是我自己釀的酒。”
蘇耀卿晃了晃手中的酒得意地說道。
“哇,好棒啊,你竟然還會釀酒!釀酒一定很有趣吧。”
宋盈初一副崇拜的表情,連忙熱情回應。
“是的, 很有趣,那是我的副業。”
“太妙了,你製此瓶酒,成本約有多少?”宋盈初進一步地試探著。
“成本嗎?”蘇耀卿眉頭微皺:“具體我也不甚明了,但我想應該不會太低,你知道怎麽釀酒嗎?”
“不會欸。”
“來來來,我來給你講講,這酒啊,講究的就是一個……”
蘇耀卿手舞足蹈,嘰裡呱啦說了一堆。
等他自覺口乾舌燥,已經過了半柱香的時間。
真能叭叭啊。
宋盈初心裡一直盤算著怎麽把話題繞回古跡上。
“你跟我見過的其他女生都不一樣。”
宋盈初聽到這話沒憋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鬼才信呢。
估計你對每個女生都這樣說過吧。
“我平時頗不善與女子言談,但是和你共處的時候,竟絲毫沒有這種感覺。”
宋盈初莞爾一笑,話鋒一轉,直言不諱地問道:“但我總覺得你對我有意隱瞞了什麽。”
蘇耀卿臉上的笑容漸漸凝住,眼神閃爍不定,顯得有點局促不安。
看到蘇耀卿這不自然的舉動,宋盈初更堅定了猜想。
她湊近,進一步追問道:“你有事瞞著我,對嗎?”
“對,但我不想說這個……”蘇耀卿的眼神變得躲閃,他下意識地低下頭,閉上嘴。
宋盈初緊張地攥著手,焦急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蘇耀卿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了,“聽著,這事關於你的父親和他的那件鎏金銅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