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渦劇旋,浴池的水位很快見地,一個大漩渦突然分化成為兩個稍小的漩渦,池底顯露出黑白浮雕,雌雄雙龍纏繞交尾,兩個小漩渦就是雙龍之嘴。
彤管脫口而出:“伏羲女媧。”
風沙立刻糾正道:“是易先天圖。”
郭青娥道:“這是希夷先生參考三易珍本所著‘易龍圖序’之太極圖。”
三易即歸藏易,連山易和周易。
“誰知道他手中的三易珍本是否真本。”
風沙擰起眉毛,冷笑道:“何況太極自易,道門襲之,移花接木可還行。”
郭青娥正色道:“池底這副浮雕確實出自希夷先生的易龍圖序。”
“早先隱谷宣揚希夷先生將三易珍本傳於王塵,無非暗示三易在希夷先生的手裡。就算是真的,他照著易圖臨摹一遍,改改細節,改個名字可還行。”
郭青娥輕聲道:“對此,我並不否認,隱谷也不會否認。”
“但也不會宣揚。”風沙不滿道:“千百年後,易先天圖將不被世人所知,甚至泯滅於世,太極圖則大行其道。我沒有說錯吧?”
郭青娥道:“該記得的人總會記得,其時的墨修肯定記得。”
風沙冷笑道:“不記得的人,那就是不配記得。儒家這麽想還情有可原,可是關道門什麽事?”
儒家認為愛有等差,士就出仕,農就務農,工就做工,商就經商。士農工商專注於本業,無須知道業外的知識。
不知道也就不會跨越,各安其位多好。
想要跨越,必須擊破因無知而形成的桎梏,墨家的武器就是兼愛非攻。
郭青娥道:“道儒皆隱谷,我為隱谷代言。”
風沙不吭聲了。
這一句跟他常掛嘴邊那句“我即四靈,四靈即我”一樣,強調的是立場,而非事實。認同此立場,那就是對的。否認此立場,那就是錯的。
郭青娥不會反對他的立場,他也不會反對郭青娥的立場,起碼嘴上不能反對。
一旁的彤管一臉懵逼。剛才還好好的兩人幹嘛為一個浮雕的名字爭吵起來?
最關鍵,兩人說得每個字她都懂,連起來聽卻雲裡霧裡。
已經觸及立場,爭辯下去沒有任何意義,風沙岔話道:“你們姐妹倆不會是故意啟動機關,趁機跑來看我洗澡吧!”
彤管兩頰一紅,啐道:“胡說八道。”
郭青娥移開視線:“確實與我們無關。”
兩女之所以沒走,還是擔心這裡會有危險,傷害到風沙。
郭青娥轉眸掃量道:“你是機關大家,正要請教。”
風沙抓來浴袍胡亂往身上一披,邊裹邊道:“這裡是道者院,你知道易先天圖,不知道有機關?”
郭青娥道:“我剛才已經看見池底這副太極圖浮雕,知道出自希夷先生的易龍圖序,僅此而已。”
風沙相信郭青娥不至於跟他撒謊,轉著腦袋四下打量,最後盯住池底的浮雕道:“這裡僅是蓄力之處,以水力驅動附近的某處機關,沒有危險。”
彤管紅著臉道:“沒有危險就好,等你出來再說。”拉起郭青娥的手匆匆地往外逃走。
風沙又在浴池那邊磨蹭了一陣,方才赤足出來,同樣披發素衣,於兩女對面席地而坐。
“我剛剛得報,奉先寺那邊也起了驚動,具體情況尚不了解。”
彤管早就等得不耐煩,迫不及待地道:“皇后不會告訴我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會不會跟地道有關?地道不是才挖好嗎?這裡的機關可不像新建。
”風沙想了想道:“據我猜測,這應該是個聯動機關,乃是雙龍奪珠的格局,一龍在道者院,一龍在奉先寺,至於珠,很可能是先帝墓……”
他忽然轉視郭青娥:“我記得高平戰前,長樂公被柴皇趕到這裡當太祖皇帝山陵使,監修帝陵。會不會是他老人家的手筆?”
之後不久,長樂公亦去世。如果是長樂公的手筆,那麽一定有其目的,而且一定是隱谷的高度機密。
如果郭青娥不願意說,他最好別探究,更不能深究,否則就犯大忌諱了。
如此明問,乃是希望避免誤會。只要郭青娥不給出明確的答案,那就是不能說的意思。
郭青娥沉默少許道:“有可能。”然後閉嘴。果然是不能說。
彤管忍不住道:“有可能是什麽意思?到底有還是沒有?你不知道嗎?”
風沙把話題扯了回去:“這裡的機關肯定不是新建,應該是那些人挖掘的地道與之發生了交匯。你不是派人過去查探嗎?很可能因此觸發了機關。”
彤管聽得一呆,急切地追問道:“他們會不會遇上危險?”
“這個很難說。水力機關僅是動力。”
風沙沉吟道:“可以反覆驅動陷阱,也可以驅動斷龍石堵為護壁。看浴池的設置,觸發的機關應該不是一次性的,我傾向於觸發了某處陷阱。”
彤管還要再問,郭青娥起身道:“時候差不多了,應該去看望父親了。”
齋戒三日是朝廷的禮儀,加諸於皇室。
郭青娥和風沙就是單純過來祭拜郭武而已,沒有那麽多講究。
兩人身為隱谷和四靈的高層,根本是訂立禮儀的主導者。這些所謂的禮儀其實落不到他們的身上。
若非這是帝陵,規矩太多太嚴,兩人頂多像尋常百姓一樣上墳祭掃,不會通過彤管繞上這麽一圈。
彤管跟著起身道:“我已經安排好了,後院有馬車,你們上車就行。我還要齋戒,不能陪你們去。”
兩人有後出門,登上素紗白帳的馬車之後,果然一路暢通無阻,之後於陵前下車。
風沙下車後舉目打量,驚得半晌沒有言語。
這是帝陵?這能是帝陵??這怎麽可能是帝陵???
入目所見,就是一個光禿禿的小土包,還沒有半截城牆高,別說成排的石人石獸,甚至連個平整的石板路都沒有,顯得格外的冷落蒼涼。
墓前就孤零零地豎著一塊石碑,其上鐫字雲:大周天子臨晏駕,與嗣帝約,緣平生好儉素,隻令著瓦棺紙衣葬。
嗣帝就是“繼承皇位的皇帝”的意思,也就是柴興。
所謂瓦棺紙衣,就是用陶製棺材,用紙製壽衣。這豈止寒酸!也就比裹著草席下葬強上那麽一點。
風沙當真看呆了。
“父親跟周皇說,若違此言,陰靈不相助。”
郭青娥注視著石碑,柔聲道:“又說不要守陵宮人,隻召附近稅戶三十家為陵戶,還說每年寒食節有空就派人祭掃一下,如果沒空,遙祭也行……”
風沙從震撼中回神,扭頭看了看駐守於遠方,成排成行的禦龍禁衛,以及更遠的道者院和奉先寺,一面擺上貢品、點起香燭,一面搖頭歎息。
“可惜郭皇的遺願,注定不會被隱谷遵從。沒有儀式,何來禮儀?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
郭青娥似乎無言以對,目視石碑,垂首揖禮,過了會兒牽住風沙的手,跪下道:“他是風沙,你見過。他人很好,女兒願意嫁他為妻,終身不渝。”
風沙跟著跪下:“江陵一面, 匆匆一別,豈知後會無期,令人歎悔不已。我願意娶郭永寧為妻,此生不渝,往者勿念。”
兩人就跪在郭武墓前,沒有活人見證,沒有任何儀式,就這麽輕描淡寫地定下了終身。但是,這僅是一半的終身,還有一半屬於風飛塵和郭青娥。
兩人就這麽並肩跪著沉默了一陣,風沙忽然問道:“你覺得咱倆應該什麽時候入洞房?”
郭青娥不做聲,僅是兩頰撲粉,頭低更低。
風沙又道:“我認為彤管的法子一點都不管用,咱倆應該想個別的法子來增進感情。”
郭青娥道:“感情源於相伴的經歷,波峰越高,低谷越低,落差越大,感情越堅……”
風沙苦笑道:“這我知道,但是你能不能裝作不知道。”
“或許只有和你一起經歷過真正的生離死別,我才能接近佳音姐在你心中的地位。”
郭青娥凝視道:“我不想取她而代之,惟願平常一生,平淡一生,與你攜手終老。”
風沙握緊她的手,同樣凝視道:“一定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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