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風號宴會看似奢靡浩大,參宴賓客都是舉重輕重的大人物,應該有什麽重要目的。其實就是一場送別宴,目的非常單純,單純讓風沙快點滾蛋。
對於大多數參宴賓客而言,這場宴會只要開成,那就是成功。
盡管有些賓客彼此不睦,大不了不往一塊兒湊了。
反正頂層的甲板足夠大,又不是躲不開,大家各找和睦,互不干擾,輕松聯誼。
對面十艘畫舫上一直載歌載舞,一眾花魁名妓使勁渾身解數,爭奇鬥豔。
然而,真正關注的賓客並不算多,全神貫注的僅有劉公子而已。
無他,此來表演的三大花魁、十大名妓都曾跟他有染,不乏群染,不止一次。
所以,同樣的表演,落在他的眼中,與其他人截然不同。
似乎可以看到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感受到一些別人感受不到的刺激。
興奮得手舞足蹈。
馬珂潤在旁邊好生羞窘,十分無語,還不得不耐下性子,記下劉公子的要求。
無非是宴會之後,給劉公子安排上。
自打劉公子來到江城,就沒乾過幾件正經事,盡讓她安排這些爛事了。
劉公子忽然問道:“記下幾個了?”
馬珂潤輕聲道:“六個。”
劉公子露出苦惱神色,想了想道:“留一個花魁,再劃掉四個,不要問我劃掉哪個四個,我也不知道,你隨便決定就好。”
馬珂潤有些愣,心道這色中餓鬼見著女人從來隻加不減,什麽時候轉性子了?
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呢!
劉公子見她吃驚,撇嘴道:“攏共三大花魁十大名妓,我總不能一個人吃獨食。他們要不要是一碼事,我留不留是另一碼事,否則豈不是壞了規矩?”
馬珂潤恍然,心道算你識相,轉念又更加鄙夷。
她除了是劉公子的向導,還是衡山公主的女官。
早在幾天前,武從靈通過夜嬈跟她透了點風,希望讓她幫忙安排一下,創造個機會,
讓公主可以陪主人過夜,最好是今晚。
一邊公主,一邊妓女,差距顯而易見。
自打上船,武從靈一直跟在風沙身邊,話很少、笑很甜。
武從靈不過及笄之年,容顏純稚,又是修道出身,身負上乘內功。
肌膚嬌嫩似嬰孩,極富光澤泛華彩。
以往為了凸顯公主身份,妝容稍濃略豔,如今不施粉黛,更顯靚麗清純。
裝扮素雅,氣質高貴,嬌嬈不嬌弱,清婉不清怨。
初雲還特意教給她一些足以讓任何男人心生好感的技巧。
比如美眸射出的視線仿佛濃稠的蜂蜜,貼上黏緊,拔開掛絲。
以及表情、姿勢、嗓音,乃至細微動作,無所不有。
她為了今天,練了好久。
與以往的倔強矜躁判若兩人。
哪怕風沙一直不喜歡她,如今相處,竟也不免心生愉悅之感。
於是兩人多喝幾杯,話匣子也敞開了。
氣氛迅速融洽。
風沙笑道:“當初見你的時候,還是個尚未加冠的小道童,一拳把我……”
武從靈截話道:“那是靈兒年幼不懂事,以後再也不敢了。”
“一事不二罰。當時罰過了,那就兩清了。”
風沙擺手笑道:“我是想說,如今你已及笄,有沒有考慮過自己的終身大事?”
他覺得氣氛不錯,於是探問一下。
因為武從靈不能跟任何政治勢力聯姻,否則會讓東鳥公主的身份立刻破功。
所以,武從靈可以有愛情,不能有婚姻。
起碼在她的身份的價值尚存之前不能成婚。
對女人來說,這非常殘酷。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可是我是你一手扶持的。”
武從靈凝視道:“沒你撐腰,我明天就會被豺狼虎豹生吞活剝。哪有資格侈談婚姻。我不奢求名分,隻想求個倚靠,你就當可憐可憐我,讓我用身體換一份保障。”
風沙微微搖頭,坦言道:“身體換不到保障,頂多換一份心安。”
武從靈想用短期的、全身心的效忠,換取他長期的的庇護。
對他而言相當雞肋,因為武從靈本來就不可能脫出他的掌控。
何況他已經給過承諾了。
這只能說明光憑口頭承諾,並不足以令武從靈心安。
人家需要更直接的安全感。
武從靈果然說道:“古往今來,無數人傾盡所有,求神拜佛,從祈福到求子,不就想求得一份心安嗎?對我來說,與其求神,不如求你。”
風沙沉吟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鄭重考慮。”
他確實不喜歡武從靈,卻必須考慮武從靈的感受。
畢竟現在是他的人了。
另外,不安通常會逐漸放大,大到一定程度就會讓人失去理智。
很容易被人趁虛而入。
如果因此影響江城局勢,動搖東鳥形勢,那就會壞了他的大事。
“鄭重考慮是多久?今天晚上行不行?”
武從靈明顯迫不及待:“不會等到順風號離開江城之後,再來寫信答應我吧?”
風沙哭笑不得。
他忽然有一種被人硬生生逼到角落,壁咚推倒的感覺。
“我承認我就是養的一條狗,決計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武從靈見風沙不做聲,怒道:“但我還可以哭,還可以鬧,還可以撒潑,還可以上吊。你要麽別走,要麽把我關起來,否則我至少可以讓你一路西去,一路心驚。”
不管她剛才怎麽裝乖,人一惱火,立刻露出了本性。
風沙啊了一聲,眨巴幾下眼睛,腦袋硬是轉不過來。
這招實在太損了,任他想破腦殼,那也是決計想不到的。
尤其他所認識的女人一個賽著一個溫柔乖巧,千依百順,更是爭相討好。
還真沒遇上過這種情況。
腦筋急轉了好幾十圈,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武從靈見風沙居然露出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禁萬分欣喜。
她眼中的風沙從來都是陰沉冷酷的,生得一副鐵石心腸
之前初雲叫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時候,她還頗不以為然。
認為對風沙這種人撒潑能有用什麽?說不定會挨幾耳光,甚至挨上幾腳。
沒想到居然這麽管用啊!
於是露出凶惡的神情,湊近俏臉,眼對眼道:“信不信我現在就哭給你看。”
風沙苦笑道:“就算我同意, 也頂多做一半的主,另一半得你自己想辦法。”
武從靈展露笑顏,宛如豔陽破開烏雲,笑道:“夫人應該不會反對。”
語畢,實在忍不住瞟了初雲一眼,心裡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切都被初雲給料中了,風沙果然把事情往夫人身上推。
至於郭青娥那邊,早就準備好了。
初雲說風沙這輩子注定子嗣艱難。
雖然沒有解釋為什麽,卻言之鑿鑿地表示郭青娥在這方面一定會大開方便之門。
只要她不要名分,單純借種,外加優待某些個衡潭世家,郭青娥絕對不會拒絕。
風沙見武從靈笑得像活隻偷雞得手的小狐狸,心裡浮起一絲不妙的感覺。
偏又說不上哪裡不妙。
想到永寧一定會幫他把關,這才略微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