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出席過真正的高端場合。
但凡她見過李含章跟在王魁身邊當行軍參謀時的風采,決計不敢小瞧。
夏冬是見過的,而且非常熟悉。
海冬青也是見過的,還有小竹。
所以不管李含章多麽邋遢,她們知道李含章金玉其中,是璞玉非頑石。
只是不願琢磨,甚至故意掩蓋。
李含章氣宇軒昂邁步進門,瀟瀟灑灑轉目四望,沒有半點窘迫和不適。
其實他沒有正兒八經混過風月,但秦樓楚館並沒少去。
除了追看宮天雪演舞之外,緝私查桉也經常涉足此地。
畢竟這種地方正是那些走私的家夥慣常流連忘返之處。
門道,門清。
西瓦還是以賣藝為主,起碼明面上不涉及賣身。
來這裡玩的女客並不比男客少多少,不乏老人和孩童。
那種彌漫青樓的脂粉氣息,不能說沒有,絕對不濃鬱。
引路的眼線好像在這有些地位,頭前開路,毫無阻礙。
一直到了彩台側面,找了個僻靜的轉角,低聲道:“過了前面那道門有間暖閣,伶優會在那裡稍事歇息,後門旁有道密翻門,是抄手遊廊的夾層,直通後面院子。”
李含章好奇道:“這裡還設有密道?為什麽啊?”
盡管對風月場非常熟悉,他還真不知道居然會設有密道連通著密院。
當今經營風月場合法,設密道密院沒有任何意義,起碼他認為沒有。
而西瓦這種地方,伶優都是清倌,賣身去青樓了,何必在這兒賣藝?
所以才老少鹹宜嘛!
“你不會以為那些伶優只是在台上賣藝吧?這就是他們博名聲的地方。”
眼線低聲道:“後面可是別有洞天的,一般人進不去,需要有人引薦。”
李含章哦了一聲,十分好奇,大感興趣。
忽然覺得自己對風月場的了解還是太淺薄,沒有他自認為的那般門清。
起碼他就從來都不知道西瓦這種地方,居然還別有洞天。
當然,也可能僅是這裡別有洞天。
眼線見他好像沒聽懂,低聲笑道:“那裡不光女伶去,男伶也不少呢!”
更神神秘秘道:“不乏夫妻倆登台時都被大人物看中,不得不一起去。”
伶優和妓女一樣屬賤人。
唐律規定良賤不通婚,通婚則違法。
身在賤籍,能夠脫籍的,鳳毛麟角。
多是賤籍互配,生下孩子也在賤籍。
所以,夫妻同場很正常,比比皆是。
李含章還是沒聽懂,然而眼線古怪的神情讓他覺得有些奇怪,實在忍不住問道:“一起去幹嘛?”
還能去幹嘛?眼線不禁撇嘴。
當然不是單純去賣藝的。
嶽汐接話道:“我家逢年過節的時候也會請些伶優班子單獨表演。有時在家裡,有時也會在外麵包下個場子。”
李含章恍然。
眼線掃了兩人一眼,乾笑稱是。
這時,彩台上正好演完一出,幾名伶優從台邊上下台,正好路過旁邊。
見眼線把去路給堵了,當先一名濃妝女子凶道:“滾開,好狗不擋道。”
雖然伶優地位很低,並不意味著沒見過世面。
稍微有點名氣,一定極富美貌和才情。
眼界身家絕非普通人可以比擬,根本看不上。
這位濃妝女子就是稍微有點名氣的伶優。
眼線在她眼裡,還不如普通人呢!
更不會放在眼裡。
李含章吃了一驚,如今就在彩台邊上,台上的表演他看得到。
這位伶優與剛才台上那個清愁癡情的怯弱少女簡直判若兩人。
他一時有些接受不了這種突兀的轉變。
眼線刻意為之,讓李含章和嶽汐進到轉角裡,他留在外面稍作些遮擋。
可是下台這條廊道很窄,只夠過一人,他擋住半邊。
雖然側身還是可以擠過去,人家顯然對他嫌棄的很。
趕緊賠笑道歉,推著李含章,前進到轉角,擋住了外面看進來的視線。
因為不敢過重推搡李含章,所以他的動作慢了點。
濃妝女子等得不耐煩,揮動手中的折扇狠狠地往那眼線的頭上砸一下。
聲音挺脆,力道不重。
畢竟是道具,華而不實。
眼線下意識躲閃,強行擠到轉角裡。
好在上台是另一側,不然轉角狹窄,三人難以久擠。
幾名伶優趾高氣昂地過去,完全沒去看轉角裡的眼線,更沒注意裡面兩人。
賤籍脫籍兩條路,掌權者幫忙除籍;富有者納娶贖身。
普通客人根本不放在眼裡,頂多為了名聲,裝下樣子。
至於她們拜金逐權的模樣,反正一般人做夢都看不見。
眼線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侍從,她們自然連樣子都懶得裝。
李含章把眼線推了出去,問道:“別磨蹭了,我怎麽進去,裝成豪客嘛?”
眼線立時搖頭:“後面的密院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有錢不行,要得有權。”
西瓦的伶優還是不出名的居多,靠錢可以擺平。
密院則不然。
沒有權的客人進不去,沒有名的伶優也進不去。
靠錢可以擺平的,在外面就直接解決了,根本用不著去那裡。
李含章笑道:“那正好,正好我沒錢,你覺得什麽身份合適?”
眼線不禁翻個白眼。
能把沒錢說得這麽理直氣壯的男人,他還真是頭一回見到呢!
畢竟在西瓦這種風月場扎點,最常見的還是愛慕虛榮的男女。
雖然眼線不知道這對男女的身份,既然是王捕頭親自交代的,顯然不是小人物。
反正不是他可以得罪的,斂容道:“王捕頭都安排好了,兩位是嶽七爺的好友,七爺是後面常客,常有朋友來,今晚又正好不在,有小人作證,他們不會起疑的。”
並沒有詳細說明七爺的身份,更沒說明為什麽王捕頭可以借用嶽七爺的招牌。
李含章很想問問嶽七爺是什麽人,想了想又把嘴給閉上了。
他也是這行當的,當然知道這行一隻腳踏白,一隻腳踏黑。
很多事情只能做,不能說。
不挑明就是灰,一旦挑明,立刻黑白分明。
黑的躲著走,那還查個屁呀!
倒是嶽汐那對秀氣的柳眉略微皺起,似乎認識那位嶽七爺。
李含章看見了,嘴上沒作聲。
進到了暖閣之後,眼線很順利地叫開了後門旁邊的密翻門。
他和門內明顯負責把守的一個漢子滴咕了幾句,轉回來衝李含章低聲囑咐道:“後面小人進不去了,還請兩位自便,拿這牌子可暢通無阻,進去走到頭就到了。”
說話的時候,往李含章手裡塞了兩塊木牌。
李含章把兩塊木牌在掌中嘩嘩顛了幾下,領著嶽汐走了進去。
夾層靠遊廊的一側密封,每隔幾步,掛著一盞風燈,還算明亮。
另一側這開了一排窗框,沒有窗戶,所以透風,還能聞到花香。
可惜現在天色已晚,外面黑黢黢的什麽都看不見。
夾層走廊不僅很長,而且還很曲折,好在僅有一條路,一直走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