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不動聲色,靜靜的聽。
“小王這次正是來代胞兄說媒。”
王崇瞧他一眼,繼續道:“不是胞兄想佔住輩分,實在沒有閨齡合適的待嫁姐妹。胞兄鄭重許諾,無論明面如何,私下必如兄弟,隻為結親,不佔便宜。”
他口口聲聲說媒,從頭到尾沒提說媒給誰。簡而言之,只要風沙認可的結親就行,至於他的侄女到底嫁給誰,根本無所謂。
說難聽點,王萼在賣女兒,想買什麽不問可知。
風沙還是沒做聲,伸指點點碟子。
繪聲趕緊叉起塊烤肉喂主人吃,然後喂酒。
王崇有些不甘心,轉轉眼珠,低聲道:“胞兄盡管事敗,好歹還佔有朗州,更有四方土蠻鼎力相助,並未傷及元氣,往後卷土重來也為未可知。”
風沙咽下肉吞下酒,扯來一位胡女的披紗抹了抹嘴,輕聲道:“永王或許還不知道,春節過後我將啟程,屆時於東鳥局勢插不上手的,小心賠了侄女又折兵。”
王崇輕咳一聲,將手擺了擺,一眾胡漢少女迅速將“桌面”收拾乾淨,依序行禮,紛紛出門。
諾大的“帳篷”很快空曠起來,僅剩下繪聲和夜嬈分坐一邊。
王崇低聲道:“小王聽說了,十年一度的四靈聚會將在南唐舉行。小王還聽說,風少正是東鳥上執事親自推舉的兩人之一。”
風沙挑眉道:“永王消息夠靈通啊!”
這件事只有東鳥四靈的高層才清楚,王崇這個東鳥皇儲無論身份多尊貴,對四靈來說僅算外圍,這麽機密的事情不可能知道。
倒是王萼獲得東鳥四靈的鼎力支持,知道很多內情,可以透風給王崇。
王崇果然說道:“不是小王消息靈通,是小王那胞兄的消息靈通。”
風沙沉吟道:“這麽說順天王是在押寶了?”
王萼起兵造反之後,自命天策上將軍,順天王。攻打潭州失敗之後,東鳥皇帝王廣以不願傷其兄為由,放棄追擊,反而給予正式承認,以示寬仁。
不是真的寬仁,其實是沒有辦法不寬仁。
王萼雖然勢敗,未傷筋骨,要地盤有地盤,要兵將有兵將,加上四靈和隱谷達成默契,王廣根本無法統合朝野出兵平叛,氣得跳腳也只能忍了。
聽到“押寶”兩字,王崇笑道:“風少一語中的,就是這個意思。胞兄和小王都看好風少,想跟風少早結親緣,再往後未必有這個機會了。”
風沙婉拒道:“畢竟親生骨血,順天王未免殘酷了些。”
王崇不以為然道:“誰要她生在帝王家。女兒要多少有多少,東鳥那尊寶座只有一張。”
風沙還是婉拒:“風某與亡妻感情甚篤,早已決意終生不娶。何況我乃四靈中人,不方便拋頭露面,給不了名分。”
王崇似乎有些著急,搓了搓肥手道:“罷了,我代胞兄做主,無需嫡妻名分,媵妾即可。”
嫡妻就是正妻,與丈夫地位平等,享受同等待遇,生則同衾,死則同穴。男主外女主內,在家中的地位還要高過丈夫。
媵妾的地位盡管不如正妻,比妾還是高出很多,有正式的身份,能夠出席正式的場合。足以保證“娘家”的利益,如果正妻去世或者無後,可以取而代之。
見王崇還不肯放棄,風沙歎氣道:“暫且容我考慮一二。”
身份地位到了某種層次,得到女人容易,娶個女人很難,牽扯很多。
如果他接納王萼的女兒,別說做妻,哪怕做妾,實際上都被王萼綁住了手腳,一定會付出巨大且實際的代價,甚至不得不改變對很多人和事的態度。
他心裡很清楚,自從決定邁出辰流之後,婚嫁已經由不得自己,與某家聯姻是遲早的事。
然而他並不看好王萼,就算非得聯姻不可,也定是親自走過當世三大國之後,找出最有機會問鼎天下的那一方,擇選最合適的聯姻對象。
王崇繼續勸道:“風少深情,令人欽佩。然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總不能孤老終生吧~”
風沙有些不耐煩了,任憑王崇毫無眼力價的絮叨,只是默默喝酒。
突聽得錦帛裂響,氈皮厚簾透光崩斷。
一個契丹少女興匆匆的闖了進來,進門便是彎刀斜指,得意洋洋的嬌喝道:“好色的昏王,你以為逃得了嗎?”
盡管她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棉袍,身段依然修長優美,肌膚不如漢女凝脂如玉,然而紅潤健康,充盈彈性和活力。
這麽明豔靚麗的契丹少女,不是蕭燕還能是誰。
繪聲已經由跪坐變屈蹲,抓著割肉小刀蓄勢欲騰,發現來人竟是蕭燕,又重新挨著坐下。
王崇本來嚇得直打哆嗦,忽一回神,肥胖的身子趕緊往風沙身後縮,把風沙突顯出來。
蕭燕愣了愣,反手回刀入鞘,雖然神情有些尷尬,還是大大方方的喚了聲主人。
她不像漢女那樣羞澀扭捏,認了主人就是主人,要怪就怪自己能耐不行,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風沙被王崇纏得煩死了,見著蕭燕心裡相當高興,招手道:“來,坐我身邊來。”
繪聲挪動膝蓋,騰出個空位。
風沙反倒先一步佔下,示意蕭燕坐到他和王崇當中。
蕭燕那對寒意森森的俏眸往王崇那身的肥肉上掃來掃去,緊了緊刀柄,似乎考慮往哪下刀。
盡管滿臉嫌惡,還是過去坐下了,當然盡力往主人身邊擠。
王崇則是滿頭大汗,乾笑著往夜嬈那邊靠,不由自主的把零零散散掛在身上的衣袍攏緊了些。
這時有幾個護衛推推擠擠的衝進門來,王崇趕緊喝道:“滾出去。等等,把簾門掛好。”
蕭燕這時才有空打量環境,不禁感到熟悉歡喜,一下抽刀砍上案幾,深深卡住,往回一拖,案幾被生生拖近,又是咄咄沉悶幾刀,整頭烤羊瞬間變成好幾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