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畢竟身寬體胖,尚能抱頭而蹲。黃瑩身材嬌小,頓時宛如一扎傾斜的稻捆應聲側翻。
琵琶如雨點一般落下,兩人蜷在地上抱頭打滾。
彈奏琵琶向來弦震木腔,這會兒木腔震弦,嗡嗡促響,和著慘叫的男聲女聲,倒是相得益彰。
繪聲威風凜凜的轉掄琵琶,舉輕若重,仿佛趕羊。
中年人很快抱頭鼠竄。
黃瑩則似受驚的羊羔到處亂躥。
偏偏琵琶如欄圈羊,不管哪個方向,每每當頭痛擊。
黃瑩被砸得暈頭轉向,無頭羊般原地打轉,驚惶的揮著雙手攔擋,更下意識的捂護痛處。
當然多數擋不下漏空,身上軟處無不嗡啪有聲,疼得人宛如抽搐,哭啼亂叫。
繪聲貌美嬌豔,身段豐腴有致,動作乾淨利索,打起人來竟也顯得婀娜萬千,眼眸更如秋水行波,勾人的緊。
這一場比之剛才的兩女爛仗,論香豔自然遠遠不如,論精彩則有過之而無不及。
嫵媚的繪聲透著勃發的英姿,舉手投足無不透著動人的魅力。
在場諸人先是瞧得目瞪口呆,後又紛紛露出色授魂予的神情,身旁一眾女伴好生嫉妒。
風沙平常並不待見繪聲,覺得這丫頭膽子小不說,小心思還多。
如今見諸人瞧繪聲的眼神個個透著灼熱,突然間看繪聲順眼多了。
琵琶很快打爛,繪聲隨手甩開,一對小手拍著莫須有的掌中灰,嬌哼道:“風少的人你也敢動,是否活得不耐煩了?”
嬋嬋和那敗女總算回神,相擁相扶撐著起身,像兩隻受驚鵪鶉一樣躲到繪聲身後,神情仍舊惶恐不安,顯然驚魂未定。
黃瑩比兩女更糟糕,雙眼掛著淚花,無神的癱坐地上,一個勁的縮頸蜷身,雙手兀自空舞,好似擊打仍未停止一般,口中連聲哭叫“不要”。
繪聲俯身就低,臉對臉扇了黃瑩一耳光。
黃瑩一下抽醒,那對霧蒙蒙的瞳珠總算開始聚焦,仰臉顫聲道:“你……你好大的膽子。知道這是哪裡,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嗎?”
繪聲翹著下巴尖,根本不屑一顧,天大地大也沒自己主人大。
黃瑩伸手抹了把眼淚,仿佛蟄了一下,倍感吃痛,指尖輕觸臉頰,發覺已經腫起,不免又驚又怒,捂住腫臉,轉目瞪向繪聲,定睛一瞧,失聲道:“是你。”
自打下了山,一直到遂古館,黃瑩始終跟在後面,自然認得繪聲。
繪聲嬌哼道:“你動了風少的人,總要給個說法。”
黃瑩腦子有些亂,心道什麽風少?不是胡九道麽?
繪聲見黃瑩不吭聲,叱道:“發什麽愣,說話。”
黃瑩被嚇得縮緊脖子,旋即回神,色厲內荏道:“不知哪位風少,我怎麽動他人了。”
繪聲側讓身子,以目光指引,嘴上說道:“嬋嬋已經把自己賣給風少了,你居然敢動她,是否不想活了?”
黃瑩立時瞧見了小亭中木無表情的風沙,心下一驚。
先是搭便車的落魄書生,後又是江湖人胡九道,現在成了什麽風少。
越是神秘,弄不清路數,黃瑩的膽子也就越小。
主人在背後看著,繪聲明顯肆無忌憚:“賤婢啞巴了,說話。”
一聲“賤婢”脆聲脫口,語氣說不出的得意。
黃瑩捂著半邊臉小聲道:“這位姑娘想要什麽交代?”
繪聲見黃瑩服軟,不免神采飛揚:“人我要帶走,
你我也打了,你不會記恨吧?”黃瑩毫不遲疑的道:“不會。”
繪聲笑道:“不會就好。”
黃瑩垂下頭,目光閃爍怨毒。
繪聲向嬋嬋道:“把她扶著,跟我走。”
三女在諸人神色各異的注視中回到小廳。
在場這些人當然都清楚唐人館的背景,居然有人敢在這裡鬧事,摸不清路數的時候,誰也不敢隨便出聲架梁子。
繪聲一路昂首闊步,頗有些志得意滿,抬眸發現主人並無半絲喜悅的神情,反而臉沉入水,心中咯噔一響,小聲道:“風少,人帶回來了。”
風沙臉上木無表情,心裡火冒三丈。
他是來搞事的,不是來救人的,繪聲顯然把主次弄反了,壞了他的好事。
之前勝女和敗女生了齟齬,這一離近,彼此瞪視。也不知誰小聲嘀咕起了個頭,兩女竟開始潑婦般對罵。
若非嬋嬋慌忙攔住, 恐怕又要扭打起來。
風沙默默起身,扭頭就走。
繪聲慌張的跟上。
兩人一走,三女頓時傻眼,立刻不罵了,逃命似的先後追來。
那邊,黃瑩僅是死死盯著,畢竟沒敢阻攔。
一行人出得唐人館。
風沙停步馬車前,轉臉向嬋嬋笑道:“剛才買啊賣的全是玩笑。實在太晚,我讓人找馬車送你們回去,明天中午我派人請你,咱們還要嘗嘗倚翠樓呢!”
嬋嬋露出激動的神色,顫聲道:“奴家一定恭候。實在不知道怎麽感謝風爺。”
風沙擺擺手,點了個三個人給嬋嬋做護衛,然後鑽進馬車。
繪聲跟著進來,怯生生的並膝跪下,可憐兮兮的偷瞄主人。
風沙微微側靠,閉目休憩。
此來唐人館,是有明確目的的,絕不僅是為了下毒一事泄憤而已。
唐人館牽扯很大,盡管握有殺手鐧足以掀攤子,並不代表掀了攤子不會得罪人。
除非真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否則越是有掀攤子的能力,越是不能掀。
越是能掀而不掀,人家心裡越有數,自然會投桃報李,對之後的南唐之行大有裨益。
所以,風沙讓繪聲出面對付黃瑩,希望把更高層的人逼出來,事情則局限在很低的層面,留出回旋的余地。
繪聲的腦子顯然都長到其他地方去了,居然自以為是的把事情給解決了。人都救了,黃瑩也服軟了,別人還出來個p呀!
如果換做雲本真,早就乾淨利索脆,搞得血光糊糊,逼得人家想不露面都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