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有人,在地扎根。
但是,有錢有人並非萬能。
像一片草地,無大樹遮風擋雨,若來風雨,只能硬扛。
和風細雨,或許滋潤;狂風暴雨,那就零落。
風沙新到汴州,暫時沒有遮風擋雨的能力,那就不要給人招風惹雨。
此來閩商會館一趟,最大的收獲就是讓三河幫和閩人正式搭上了關系。
趙館長獻出了原屬閩國的諜網。
當然,只能通過馬玉憐和馬思思借用或者調用。
趙館長這是在用極其有限的籌碼,給自家的兩位公主增加分量。
另外,他還派了一些侍從婢女侍奉公主,都是閩商會館頭面人物的子女,其中也包括趙館長的幼子和女兒。
風沙樂見其成。
要知汴州興修擴建,不僅外城由郊區變城區,內城也有許多地方大變模樣,街道改道,坊市重分,哪怕拿著城圖都走不清路。
無論去哪,必須要有熟悉本地的向導。
最關鍵,要忠心可靠,會館首腦的子女就值得信任。
當然,這些人尚不夠資格近身隨侍風沙,他讓馬玉憐和馬思思盡快從侍從那裡熟悉汴州地理,以後帶著她們倆就成。
風沙在汴州大致轉了幾天,發現內城的規模比江寧城略小,一旦外城建設完成,頓時大上好幾倍,倒是有了些皇都氣象。
這幾天,他什麽正事都沒乾,專門吃吃喝喝、遊遊逛逛,主要熟悉環境,更重要熟悉民風。
舉目青樓畫閣,羅綺飄香,花顏爭美。
雕車寶馬競逐於街道,柳陌花渠不乏樂聲巧笑,茶坊酒肆更少不了管弦之音。
雖然不像江寧那麽煙雨靡靡,風氣開放有過之而無不及。
別說遍布全城的風月場,凡稍微大點的酒樓飯館,皆有濃妝美妓駐於店內醒目處,以待酒客呼喚,少則數十,多則上百。狎妓之風甚濃。
相比秦淮風月,沒有那麽多蝕骨的花樣。
男子豪爽,女子大方,又不乏淳樸和熱情。
畢竟地處北方,連番經歷戰火和毀滅,難免有些放縱性情,頗有點及時享樂的風氣。
或許興建新城的關系,近期湧入了大量丁夫和移民,不乏流民,不乏胡人。
不知是否因為此地擁有巨大的黑市,或者因為連山訣的關系,江湖人更多。
治安明顯較江寧最亂的時候還要差上一些,一言不合,鬥毆者不在少數。
發泄了情緒,打一會兒也就散了。很少見血,頂多鼻青臉腫,未見喪命。
巡城軍巡不到的地方,江湖人會動兵刃。
很明顯僅是江湖拚鬥,並非動輒滅門的慘殺,更沒見當街開打,很自覺的前往偏僻的地方。
說明官府權威仍重,治安亂,秩序不亂,依然穩定。
百姓畏懼律法,江湖人也擔心事情惹大,收不了場。
或許風沙這幾天悠閑過了頭,很多人明顯坐不住了。
他的附近,不明身份的人開始增多。
據繪聲說,那些人之間已經開始有了爭鬥,甚至傷亡。
彼此又很有默契的於無人之處速戰速決,沒有驚動平民,沒有擾亂秩序。
風沙覺得火候差不多了,跑去興國坊一家小酒樓吃飯,進得包房之後,讓繪聲迅速換上和他一模一樣的裝束,帶著馬家兩女留於房內。
純狐姐妹則抱著他順著窗戶翻入巷內,由側面進到旁邊的襖廟,再由襖廟後牆連躍數牆數巷,來到了啟聖院。
風沙近日一直圍著宮牆繞圈,遊逛附近的坊市,這次終於抓到機會甩開跟蹤,去赴啟聖院之約。
雖然是柳豔通過花娘子發出的邀請,風沙不動腦子都能猜到,一定是隱谷中人邀請他,而且八成就是那位代言王塵的隱谷行走。
啟聖院清幽靜謐,小徑曲折,小溪潺潺,環境上佳,風景挺好,就是略有些清冷蕭瑟之感。
風沙悠然自得的踏步於石路,倒是純狐姐妹顯得異常緊張。
流火忍不住向主人附耳,動聽的嗓音有些發顫:“好多人埋伏在附近,氣脈悠長,都是高手。”
風沙啞然失笑,隨口道:“跟我走就是了,沒事的。”
流火見主人好像很熟悉這裡,似乎認得路,滿心疑惑,偏又不敢多問,隻好向妹妹使個多加小心的眼色,然後乖乖地跟著。
風沙並不認識路,他僅是知道不管自己往哪個岔路走,一定會在啟聖院的某個地方,見到要見他的人。
路經小池畔,一位美麗的女神忽然在余光的最邊緣處降臨人間。
多過去一點,無法發現。多過來一點,又不夠驚豔。
真真恰到好處。
風沙緩緩地停步,輕輕地轉身。
他見慣美人,依舊瞧怔。
這是一位明麗樸素的披發少女,宛如空山靈雨驀然撲灑,霧澗之上折出一道亮麗的彩虹,似真似幻,豔又不豔。
明明離你很近,偏偏看著很遠。
明明觸手可及,偏偏又給你一種一抓就會抓空的感覺。
像霧、像雲,像風撥弄霧和雲,遠觀很美,近觀全無。
這是風沙見過最像仙子的少女,不遜宮青秀的絕色,氣質更是說不出的縹緲,仿佛下一刻就會隨風飄逝。
在專修精神的風沙看來,這位少女和王塵一樣,周身伴著幾乎顯形的靈氣,散發著奧幻的波動。
風沙歪頭使了個眼色。
純狐姐妹還在望著那少女發呆,仿佛魂都被吸走了。
風沙輕咳一聲。
兩女立時驚醒,看著主人的眼色,紅著臉退走。
風沙行禮道:“墨修風沙風飛塵。”
少女還禮道:“隱谷郭妙郭青娥。”
風沙不禁抬眉。
郭清娥那對深邃又明亮的眸子仿佛能夠洞徹人心。
“墨修沒有猜錯,我是她的妹妹。我剛剛見過她, 她剛剛提過你。”
風沙笑了笑道:“我該叫你公主,還是仙子?”
如果說王塵代表隱谷儒家,那麽郭清娥顯然代表隱谷道家。
風沙實在沒想到,除了彤管之外,郭武居然還有一個女兒在世。
應該早就入了隱谷,就像李佳音和李玄音一樣少有人知,所以才能活下來。
郭青娥淡淡道:“無非代稱,墨修隨意。”
風沙問道:“以後怎麽找你?不會通過你姐吧?”
“周皇欲建洞真宮,召南唐女冠守一為道職。墨修認識守一,守一也認識墨修,正可倚為聯系。”
風沙再度抬眉:“守一是誰?”
“鍾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