閏五月裡,持續大旱,韓遂擔憂新地用人力運水澆地之法能否保住本年如正常年份一半的收成。只要下年豐收,就能恢復一些庫存糧。
於是帶著安羌將軍府的屬吏及侍衛隊到允吾周邊各縣視察,田地的旱情比想象的還要嚴重。
幾家金城的望族向韓遂抱怨在新地的土地因沒有韓家那樣直通田中的水渠,無力從賜支河曲(黃河)取水挑到地頭澆地。
各縣望族收糧不足,聯軍征調糧缺口會很大,這是韓遂和韓理之前商議時未考慮到的新況。
恰金城太守韓理來到安羌將軍府找韓遂商議允吾縣韓家人口之事。
允吾縣韓家接管的成家莊苑遷入韓家人口上年底達一萬零二百八十七人。耕地只有接管允吾成宜家族和張擇家族的一萬五千畝,用於種植麻、葛、菜、豆、瓜果、葡萄。遷入後靠新地接濟糧食。
多余的勞力做為韓家分攤的聯軍勞役的主力,為聯軍軍需物資的集散地,糧、草、軍需收儲、運輸、守護等。
一無戰事,這些人口大都無事可做。而本年如再大旱,糧食缺乏狀態要在二年後才能恢復,故或無力發動征戰。
允吾又是駐軍,又是收容傷兵,用水,用柴等不堪重負。
韓理提議隻留五千二百八十七人耕種那三萬五千畝田,除去耕種勞力七百人外,還可剩余一千四百多男女壯勞力為聯軍做勞役。
其余五千人口遷移到武威郡祖厲縣韓家接管的張家莊苑,與災民合並。祖厲縣也歸韓理代管。
祖厲縣剛收容五千災民,耕種五萬八千畝,而張家遭屠城後留下的良田共有二十萬畝,尚有十四萬二千畝荒田需要重新翻土。
韓遂讚同,至少萬人的糧食能自給。於是,撥出六千五百二十四斤西域金幣做移民安家建茅屋等費用。
另撥二千八百四十斤西域金幣去周邊購買二千八百四十頭耕牛,六百六十七斤西域金幣購買一千台織布機,五千移民自帶去一千台織布機。又撥三千三百三十四斤西域金幣用於雜支。
預計後年秋收才能見收益,用多余的麻、葛布以及布帛幣支付雜支費。
韓理回太守府辦理。
六月,楊秋從臨涇縣繞道,經瓦亭,來允吾拜見韓遂。韓遂接納馬騰為兄弟,而對馬騰奪走陰槃縣不加處罰,楊秋感到不公平。
韓遂多方解釋馬騰軍戰力強,馬騰的根基在涼州,一旦外敵大舉入侵涼州,馬騰必救之。非戰時,馬騰軍做為與三輔隔開的屏障。
楊秋或認定韓遂置馬騰於安定郡意在牽製自己和張橫。
安定北部三水縣有韓家塢堡,以及先零羌首領雕零節,盧水胡首領彭選,義從胡首領高琥的三個未參加聯軍的部落。
中部有高平縣休屠各胡郝寬部、朝那縣皇甫家族、都盧城和瓦亭鎮迷瑞羌部落、烏氏縣張橫部。
南部有臨涇縣和彭陽縣楊秋部、陰槃縣和鶉觚縣馬騰部。
楊秋有意奪取陰槃縣和鶉觚縣,將馬騰趕去北地郡。
而韓遂的布局是讓馬騰擁有安定郡陰槃縣和鶉觚縣、漢安郡隃麋縣和汧縣。這四縣連為一體,恰在涇水、汧水兩個同向河流之間,成為三輔入涼州的兩個通道的隔離區域。
待馬騰攻取北地郡,聯軍也要收回陰槃縣和鶉觚縣,不能交給自立的楊秋部,以防勢力過大。
韓遂掌握的聯軍只要守住漢陽郡隴縣,就可繞開馬騰部,直趨陳倉,或沿渭水進三輔。
李傕成立新平郡的目的,一方面做北地郡泥陽縣、弋居縣官軍的後盾;另一方面將馬騰部直達長安的涇水之路堵住。
沒有新平太守皇甫俊的首肯,馬騰無法通過涇水達長安。只能沿渭水、從右扶風進長安,路途遠了許多,沿途又有雍縣、郿縣、美陽縣等阻擋。涼州的騎兵無法奔襲長安。
楊秋和韓遂二人意不達同,不歡而散。楊秋臨走問韓遂一句狠話,如果所部與馬騰再起衝突,韓遂的聯軍護著哪方?
韓遂未正面答覆,隻強裝笑臉送走楊秋。
楊秋的背後尚有其父西域長史楊曾的六千四百名守邊官軍這支勢力。西域如有漠北鮮卑及遠西域諸國入侵,則整個涼州不保,穩定西域是韓遂的首選。故,楊秋與馬騰如果衝突,韓遂還是會偏袒楊秋。
陰槃縣和鶉觚縣可直通漢陽郡隴縣,楊家在隴縣也有一部分家族莊苑、田產、部曲。楊秋如果得到陰槃、鶉觚二縣,必然會進一步窺視隴縣。
目送楊秋騎馬昂著頭離去,韓遂十分擔心此人回去後會鬧出事。
韓遂命跟班韓佟到聯軍探部信報堆裡找找是否有關於楊秋的。半日後,韓佟果然找到一份,信報稱楊秋與彭陽縣鞏唐羌支部落首領辟沅交往密切。
早年鞏唐羌叛朝廷又歸降後,這個分支部落被朝廷遷到安定郡彭陽縣北部。韓遂在枹罕參加宋建宴會時曾給辟沅之子起名為“辟蹏”。
韓遂命探部查明鞏唐羌支部落的人數。
晚上,韓遂睡前到書房讀書,抽看最新的探部信報。
李傕和郭汜兩軍數月來互攻不斷。閏五月九日(公元195年7月4日),帝以光祿勳鄧泉(鄧淵)的屬下謁者仆射皇甫酈乃涼州舊姓,有隨機應答專對之才,遣令其與謁者裴茂為詔者,去李傕、郭汜大營說和二人。
謁者仆射秩為比千石,為謁者台主官,天子出,掌奉引,或典護喪事,或送、收印綬等。
謁者仆射屬吏謁者乃掌傳達等事的近侍。
入職謁者,初為灌謁者或灌謁者郎中,俸比三百石。灌謁者任期滿一年即升為給事謁者,俸四百石。
給事謁者與灌謁者共三十人,掌賓讚受事、上章報問、選儀容端正,適於任使者。
再高一級為常侍謁者,定員五人,主殿上時節威儀,秩比六百石。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城門校尉楊奉之孫,楊敷之子楊觽從謁者仆射升遷禦史中丞,謁者仆射一職由皇甫酈繼任至今。
皇甫酈先找郭汜,郭汜從命;又找李傕,李傕不肯,稱有討呂布之功,輔政四年,三輔清靜,天下所知。郭汜乃盜馬賊,何敢欲平起平坐,必誅之。
皇甫酈以郭汜扣公卿為人質,而李將軍脅迫聖上,責問誰輕誰重。李傕不接納皇甫酈之言,呵叱之,令其離開。
皇甫酈出李傕大營,回詣省門,告訴聖上,李傕不肯奉詔,辭語不順。
侍中胡邈為李傕所寵幸,呼傳詔者令飾李傕之語,並語皇甫嵩任太尉,乃李傕將軍所出的力。皇甫酈不賣胡邈的帳。
天子聞皇甫酈答語鋒切,恐李傕聞之報復,便敕遣皇甫酈,急令皇甫酈逃走。
李傕果然遣虎賁中郎將王昌來呼皇甫酈,欲殺之,王昌知皇甫酈忠直,不去追趕,縱令其出走。王昌還答李傕,言“追之不及“。
據信,皇甫酈逃往新平郡,投奔新平太守皇甫俊。
閏五月十一日(公元195年7月6日),應車騎將軍池陽侯領司隸校尉李傕要求,天子使左中郎將李固持節拜李傕為大司馬,在三公之右。李傕自以為得鬼神之力,乃厚賜身邊的諸位巫師。
以管郃為司隸校尉。
右為尊,李傕成為朝廷第一大臣。
次日,韓遂到安羌將軍府寫信派人送給皇甫酈,邀請前來允吾一敘。
數日後,鎮守隴縣的韓仁陪同一人來見韓遂,遞交一信。韓遂打開信先看落款,竟是三個人聯名信,署名河東大陽侯選、程銀、李堪。
韓遂覺得名字有些熟。
信中寫:“韓大人可記得當年大陽武門比武之事?韓大人第十四回合一槍點中吾侯選的肩部獲勝。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聽聞韓大人被迫起事,吾等三人都不敢相信起事的韓大人和比武的韓大人是同一人。
上年底,白波軍被並州刺史高乾趕出太原郡,白波軍退到河東郡。
白波軍首領李樂一直打到黃河北岸的司隸河東郡大陽縣,攻陷官軍城池和多家望族塢堡,搶掠當地望族糧食、物品。
大陽縣的望族各自孤守塢堡,遲早被一一攻破,待不下去,紛紛出逃。
吾侯家、程家、李家守了半年,不見官軍救兵,隻好同李樂講和。
李樂答應每人只允許帶一個月的口糧,其余生畜、財產全部留下。
吾三家共一萬八千余口從黃河夜渡茅津渡口,進入南岸的弘農郡陝縣。
鎮守弘農郡的張濟不敢收留,扣留了一半的口糧,派兵押著吾三個家族人離開弘農郡,進入京兆尹郡的鄭縣。
幸好侯家在鄭縣有個小莊苑,三個家族擠在一起暫住下來,但隨身攜帶的糧食二日吃一頓也僅勉強夠半個月。
為給家眷多留些口糧和衣物,一部分部曲入長安縣,居長安城外董卓的舊塢堡中,拔取酸棗梨以給食,掘墓取衣遮蓋身體。
聽聞,三輔隻左馮翊郡池陽縣李傕所屯糧和夏陽縣韓家有屯糧, 吾等不敢去池陽,故韓將軍看到此信時,三家近二萬口男女老幼在餓死前已北上到達夏陽,當全體向夏陽韓家首領下跪,求每日一頓活命口糧。
三家如得存活,選地赤手耕種下年自給。
三家部曲合計三千六百步騎,有不下三百人參加過大陽武門學武藝,願意輔佐聯軍,效力韓大人,以謝韓大人活命之恩。”
韓遂找來成公英商議。
成公英曰:“李傕、郭汜仍在持續爭鬥,三輔之地必殘破不堪,二人敗亡不會久遠矣。聯軍需要大批盟友佔據三輔各縣。
左馮翊郡洛水和黃河之間有衙縣、臨晉、郃陽、夏陽四縣。夏陽韓家可接濟侯、程、李三家一年口糧,將三家分置於臨晉、郃陽、衙縣,成為拱衛夏陽縣的屏障。
郃陽縣有郭汜親家曹氏的勢力,待郭汜敗亡後,可由夏陽出兵,攻佔郃陽,以及衙縣、臨晉。”
韓遂讚同,晚上回宅府查看上年末韓家對帳簿中有關夏陽的帳目,見夏陽韓家庫存余糧二十四萬四千五百七十九石粟米、二十萬石豆、五萬石麥。
於是,當即提筆寫信給夏陽韓家總管兼代理夏陽縣縣長韓逢。
留足粟米和豆補充夏陽韓家本年到下年秋收的糧食缺口,提取五萬石粟米、二萬石豆、五萬石麥分成十二個份,按月撥給侯、程、李三個家族。可夠三個家族一萬八千人每日吃一頓活下來。
待度過大旱年,再議給三家補貼錢糧的方式。
第二日一早,韓遂將信交給探部飛騎送往夏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