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經過的村落不時有送葬的隊伍,豫州是人口大州,疫情重災區。
在豫州汝南郡郡府平輿縣城裡,韓遂真的看到一些頭扎黃巾的人在給窮人發放符水治疫防疫。
有農戶、工匠、甚至有官員家眷也來排隊求符水。
韓遂好奇,上前和領頭人交談,領頭人道:“吾乃太平道汝南渠醫黃邵,吾等從大醫手中接過符水配料,衝兌符水分發給庶民。
窮人免費,富人收取一些費。許多人喝了就不中疫。
吾見公子乃富貴之身,可以買些回府,有病治病,無病防病。
公子如願意入道和吾等一同濟世救人,吾願做引人。”
韓遂婉拒謝過離去。
到了鮦陽侯國,縣城方型,有四門,一橫一縱兩條長街把城內分割成四半,縣府和軍營、望族宅府、庶民、集市各佔據其一。
吳馮、韓嫻、吳迪到門口迎接,吳馮子吳碩已七歲,女吳花五歲。
吳迪娶了陰家的丫環陰翠,生一子吳彷。
小吳碩很懂禮貌,跑上前拉著韓遂的手,將韓遂三人迎進吳府。
見大人們說話,吳碩拉著小兄長弘平、吳彷和妹妹去後院玩。
吳家宅府面積比洛陽韓府豪宅大一倍,有個小後花苑。
韓遂問起鮦陽侯國大疫的情況,吳馮的回答間接證實了韓遂的推測,兩次大疫,加上那年的饑荒,鮦陽侯國人口減少三成多!
韓遂又問:“太平道符水治病防疫之事可曾聽聞?”
吳馮道:“鮦陽侯國也來了數批太平道的人,被吾派兵趕走了。聽說汝南已有一萬道徒。
汝南郡人口是河南尹的一倍,如朝廷和醫界拿不出防疫治疫的方子,按這樣發展下去,汝南郡的太平道徒還會成倍增加。”
韓遂問:“到哪裡能求得良藥?”
吳馮道:“只有遍訪仙山、仙島,仙人一般都藏在大山或島上裡。
陳珪和吾也有書信往來,彼任北海國劇縣令,那裡離海上仙島近些,汝可去彼處遊歷,也許有收獲。
對付瘟疫,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練武強身。
吾和鮦陽侯國望族一同發起,從庶民中選出一萬人,共同出資在城外各望族莊苑修建了十個花苑。
洗沐日,庶民在苑跑步,練武藝,又請鮦陽侯國的二百士卒做教官。
士卒和庶民熱情都很高,許多婦人、老人、孩童也參加進來。
下午帶汝去看看吾的莊苑,吾到任後籌建的,不大,家鄉吳家給了很多支持。”
午休後,吳馮一家陪著韓遂去城外轉了一圈,吳馮的莊苑有五千畝地,約二百五十口家丁,一百口勞力,其中五十個部曲,已小有規模。
吳迪當了吳府管家,還料理一個以吳迪名義繳稅的吳記店鋪,與陳留老家、洛陽京師涼州街的吳記店鋪三地來往貿易,主售老家的貨和西域的貨。
晚飯後,花苑的平地上,到處都是練武、跑步的庶民人群。
韓遂等臨行前,吳馮把兩封信和一布袋禮物交給韓遂道:“汝等去北海國劇縣,要經過徐州琅邪郡郡府開陽縣,汝可去找開陽人陳留太守圈基的公子圈明。
當年圈基任吾家鄉陳留郡長垣縣令時舉吾為孝廉,吾才得以出仕坐到鮦陽侯國相位的。
彼與吾族叔伯吳匡熟。彼是從長垣縣令直遷陳留太守的。
圈族起源於靠近陳留郡的梁國睢陽縣,圈秉乃秦末前漢初的商山四皓之一,後圈族遷到吾陳留郡。
圈基是父親在琅邪任職時出生的,故落籍在琅邪開陽,正因彼不算陳留人,彼才能到陳留任太守的。
另一封信是給吾父母的,萬一汝心血來潮跨海去樂浪郡可幫吾帶此家書。”
韓遂笑道:“汝真乃吾知心之友。”
告別吳家,韓遂帶著韓宛、弘平向東北方向進發。
途經徐州下邳國下邳城,入住陳記客棧,下午去陳府拜會陳溫。
陳家每年保持從韓家購買一百五十輛雙馬輜車的貿易。
陳溫知韓遂會武藝,告訴韓遂下邳城自古乃兵家必爭之地,尚武之人多,特地帶韓遂、韓宛、弘平去下邳城郊外的民間練武教場。
只見左邊有整齊排列的幾百人跟著教官練步戰槍法,右邊也有幾百人跟著教官練拉弓。
在一旁觀看的弘平脫口道:“丹陽槍法!”
教槍法的教官聽到了,回頭一看韓遂三人顯然是練家子,又見弘平十五、六歲模樣竟識丹陽槍法,忍不住走到韓遂、陳溫面前拱手道:“幾位公子是外地練武之人吧,可否下場比試一下?給門徒們提提精神。就這位小公子吧。”
弘平看看韓遂,見點頭默許了,就隨教官走到場內。
教官大聲對門徒門吼道:“諸位平日只是假練,今來了一位外地少年,在場的有沒有敢挑戰的?”
見沒人回答,教官又問了一聲,只見一少年走出來道:“在下乃嚴顏,見這位外地少年與吾同齡的樣子,吾願比試。”
教官一看乃當今徐州刺史嚴羽的曾孫嚴顏,想阻止又怕此娃生氣。
弘平問嚴顏:“馬戰還是步戰?”
嚴顏:“馬戰。”
教官取來布包槍頭的長槍交到兩人手裡,弘平回馬隊披上鎧甲,嚴顏也披掛整齊騎自家馬回到場中。
兩十六歲少年,在一百步開外相向而立凝視對方,教官的弓、步門徒們都聚攏過來觀戰。
這是弘平第二次上比試場,所學武藝能否正常發揮,看嚴顏比弘平還要健壯,韓遂在一旁難免有些擔心。
教官發令:“開試。”
兩少年優雅的身姿橫槍越馬同時飛出,觀眾一片叫好聲。
兩馬一錯,如閃電劃過,只見兩槍杆相碰迸出的金屬摪聲。
兩小將各自勒馬返回衝擊,又一回合。
外行只看到兩馬飛來馳去、兩槍一刺一挑。
內行人在默默數著槍譜第幾式,韓遂看出弘平在一招一招地使用二十八宿星槍法,次序是打亂的。
而據弘平演示過丹陽槍法十二式,韓遂已看出嚴顏正是在使用,但不是非常熟,顯然是半路加學的。
自古少年出英傑,一會功夫,兩人鬥了二十八回合不分勝負。
第二十九回合開始,弘平開始使用“組內變招”,每一刺在極快的瞬間連出兩槍。
對方少年一開始吃了點小虧,但馬上適應,也用一刺連兩槍應戰。
又戰了二十八回合,仍未見勝負。
弘平開始嘗試“跨組變招”,一開始不熟練,反倒被對方少年佔了上風。
幾回合後,弘平越用越熟,不過只會幾種“跨組變招”,但也使嚴顏有些手忙腳亂,但很快恢復狀態。
韓遂看出,嚴顏使出了不同於丹陽槍法的槍法。
見打滿八十回合,無勝負之分,教官怕刺史家公子有閃失,忙喊叫停。
兩少年又佔了四回合才各回各邊。
觀眾從未見過這麽精彩的武藝秀,叫好聲響徹雲霄。
過了一會,從人群裡走來一人到韓遂面前向韓遂施禮,韓遂忙還禮,此人道:“比武少年乃吾子嚴顏,吾叫嚴忠,乃徐州刺史嚴羽之孫,家子所學丹陽武藝不長,讓公子見笑了。”
韓遂抱手回道:“在下涼州金城韓文約。小徒弘平年少,不識深潛,多有得罪貴子。”
嚴忠道:“家子自幼習武,吾特地帶到下邳城來練中原武藝的,吾祖父家乃益州巴郡閬(láng)中縣,吾家在巴郡臨江縣。
徐州刺史府設在下邳國北的東海郡郯縣。
明天是洗沐日,練武場放假,公子如同路可隨吾去見家祖父。”
韓遂道:“吾去北海國劇縣,見吾友縣令陳珪,彼是這位公子的下邳陳家。”
陳溫見韓遂在介紹自已,忙上前向嚴忠施禮。
嚴忠道:“下邳陳家乃中原大家望族,失敬。吾祖父任刺史多虧各郡國望族支持。
幾位公子如空閑,可隨吾去郯縣玩兩天,吾和家子也好討教西涼武藝。去劇縣恰可經過郯縣。”
韓遂和陳溫對視一下,都點頭同意了。
陳溫回府收拾,韓遂等回客棧午飯歇息。
下午,嚴忠、嚴顏帶著家丁來客棧匯合,眾人一同前往東海郡郯縣。
一路上嚴顏和弘平很聊得來,嚴顏講述了一些益州槍法。
由於學益州槍法的人不多,故往往能出奇至勝,上午的比試嚴顏承認的確使用了益州槍法才戰平弘平的。
弘平也講了一些西涼槍法和丹陽槍法的心得。兩少年各擁有兩套槍法,自信心滿滿的。
一路說說笑笑,進入郯縣縣城,嚴忠安排眾人在嚴府住下,用餐,當晚安歇不表。
次日用完早餐,嚴顏帶、韓宛、弘平出門逛縣城,嚴忠帶韓遂、陳溫去書房拜會徐州刺史嚴羽。
嚴羽已年近七十,和藹可親。用濃濃的益州口音和韓遂、陳溫交談。
聽說陳溫乃當今廷尉陳球的族弟,嚴羽起身相迎,陳溫、韓遂入座。
嚴羽的書房很大,到處擺放著竹簡和書籍。
嚴羽對韓遂道:“韓公子涼州人,又是從京師來,汝可知司隸校尉段熲剛遷太尉了?
這是皇上對平羌有大功的段將軍的無上信任。爾等涼州人士對段將軍有何評議?”
韓遂道:“出京時尚不知升遷之事。段將軍保國安民,抵禦西羌和鮮卑、平定東羌,大功於涼州和三輔庶民。”
嚴羽道:“士大夫們都可惜了段將軍和中常侍曹節、王甫走的近。”
嚴羽轉向陳溫問道:“隻知汝為陳伯真(陳球)族弟, 請教是幾代族親?”
陳溫道:“家父之父乃伯真之祖父的弟弟。
家父在汝南任職時生的吾,吾的籍貫就落在汝南了。
家父去世後,吾變賣家產,帶家母和弟弟就回到下邳老家料理陳家田產,但戶籍仍在汝南。”
嚴羽道:“觀元悌(陳溫)堂堂之貌相,如若出仕,以陳家的背景,做到老夫的位置也未可知。”
陳溫道:“人生在世,理當報國。有使君大人栽培吾願意出仕。”
嚴羽道:“徐州府正好有個分管下邳國的徐州部郡國從事史空缺,吾還有個茂才指標未用,汝回家等候。”
陳溫起身拜謝。
晚上嚴羽和嚴忠在家小宴韓遂、陳溫。
次日,韓遂去蕭府拜見太學《毛詩》班同窗蕭建。
蕭建太學畢業後未出仕在家料理家業,其父蕭瑗在朝為郎中。
蕭家乃東海郡望族,家產在蘭陵縣、郯縣等處。
蕭建托韓遂帶封家信給家父蕭瑗,又寫一信給南陽郡鄼(cuó)縣蕭家老家的族弟蕭連,韓遂把兩信珍藏在衣內。
中午在蕭府小聚一餐,蕭建好友朱祗及從弟蕭周、蕭周子蕭蟜(jiǎo)坐陪。
蕭周很有學問,剛二十七歲出頭,已在東海郡有名望,善長教授祖上蕭何七世孫前漢朝重臣蕭望之的《齊詩》。
蕭建和蕭周乃蕭何十四世孫。
下午回到嚴府,嚴忠、嚴顏來送別韓遂、陳溫、韓宛、弘平。
陳溫回下邳城,韓遂、韓宛、弘平繼續向北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