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原本就在小山旁,項紹寬登上山頂環顧了一圈,發現從安平鎮方向走過來的話,根本看不見小山後面的情況,心裡立時生出一個大膽的計劃:將一部分兵力隱蔽在小山背後,等馮錫范的軍隊達到時,繞山而行,突襲對方的背後。雖然武器數量不多,能裝備的伏兵也就不多,但對方搞不清楚狀況,很容易發生混亂,如果對方出現了指揮失靈,那就是天賜良機了。
這個方案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金漢臣主動要求率領伏兵,正面防禦則交給呂憲華指揮,伊達宗勝的部下因為沒有武器,就在旁邊的樹林裡隱蔽,到時候抓住時機衝出來,用木棍也能揍兩下。
一切安排停當,就等著哨兵的消息了。
項紹寬腕上的手表指向9點20分的時候,一個哨兵沿著官道從遠處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到陳繩武面前說道:“陳……陳大人……來了……來了。”
“對方是誰領兵?有多少人?”陳繩武厲聲問道。
哨兵一邊搖著頭,一邊繼續氣喘籲籲地說道:“不……不是……沒有……”
“到底有沒有人來?!”
許緯辰從旁邊遞過一杯水來,對著哨兵說道:“不要慌,喝口水慢慢說。”
哨兵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然後一抹嘴,這才說道:“大人,來的不是馮錫范,是禮部鄭大人和王叔省英大人。”
“什麽?是鄭斌和鄭省英?”陳繩武大感疑惑。
“看上去就那麽幾十人,全都穿著孝服,說是來迎接王爺的靈柩的。”哨兵繼續說道,“離這裡只有五裡了。”
“這……”陳繩武一下子混沌了起來,不知道究竟算是怎麽回事。
“這麽說來,馮錫范是真心認為王爺已經駕薨了,所以派人來迎靈?何公公!”毛淵明忽然大喝一聲,“你昨晚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馮錫范到底有沒有擁立鄭克塽?!”
何七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道:“奴才我……我哪敢說假話……都是我……親眼得見啊……”
“何公公所說應該是真的。”許緯辰連忙為何七解圍,“馮錫范若不是擁立鄭克塽,那他昨天就應該派人來迎靈,拖到今天才來,只能說明昨天確實走不開。”
“那現在怎麽辦?”陳繩武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如果對方不是軍隊,那就等他們過來唄。”項紹寬依舊神色凝重,不過多少松了一口氣。
五裡路一般人來走,大約是半小時,帶著禮器的隊伍會稍微慢一些,大約40分鍾左右,也就走到了。呂憲華下令軍隊閃開道路,讓鄭斌的隊伍接近帳篷,陳繩武和穿越者們一起迎了上去。
鄭斌看到陳繩武,淚流滿面地問道:“陳兵部,王爺的靈柩現在哪裡?”
陳繩武還未答話,毛淵明先反問道:“兩位鄭大人,是誰派你們來的?”
“我們奉了太妃的旨意,來迎接王爺的靈柩。”鄭省英答道,“王爺遭逢意外,太妃傷心不已,命我們一定盡快把王爺的靈柩迎回王府。”
“那太妃有沒有其它吩咐?”
“太妃說,要把克臧少爺安全帶回去。”鄭省英繼續答道,“王爺駕薨,克臧少爺應該盡快回家守孝。”
“……”毛淵明聽鄭省英如此說,雖然沒有提及擁立鄭克塽的事,但差不多**不離十了,不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兩位請隨我來吧。”
說著,引著二人往帳篷裡走去。許緯辰馬上小聲提醒項紹寬,搜檢一下跟著鄭斌來的那幾十個人,確認這些人身上沒有藏武器,然後轉身跟著毛淵明也進了帳篷。
帳篷裡,王守禮和鄭克臧正陪在鄭經身邊。鄭經的身體還是虛弱,但精神比前一天又有所好轉,已經能吃些乾的東西了。馬心如一早已經為鄭經清潔了外傷的傷口,重新敷了傷藥,又有土番姑娘給鄭經洗了臉擦了身,鄭經看上去比兩天前剛剛被抬回來時清爽了許多。
鄭斌和鄭省英隨著毛淵明走進帳篷,看到躺在稻草堆上的鄭經,嚇得驚慌失措,連滾帶爬地來到了鄭經面前,嘴裡連聲喊著“王爺”、“王爺”。
王守禮見二人穿著孝服,立時破口大罵:“你們兩個,良心是叫狗吃了嗎?王爺這不是好好的,你們穿的什麽孝啊?這是要咒王爺嗎?”
鄭經看到二人,掙扎著想坐起來,鄭克臧連忙在鄭經的背後塞了一大堆的稻草,讓鄭經形成一個半躺的姿勢。
“你們這是怎麽回事?慢慢說。”鄭經說話還是有些吃力,但是已經能夠連貫地說句子了。
“王爺,您沒事就好。那兩個天殺的,馮錫范和董騰,兩天前回到王府,就說王爺駕薨了,害得滿朝文武都傷心欲絕,陳相都哭暈過去了兩次。”鄭斌一邊說,一邊連連磕頭。
鄭經倒是並沒有生氣,緩緩說道:“你們倆不要這樣。是我讓錫范回去報信的……我也以為自己要死了,所以讓他回去告訴太妃和陳師傅,立克臧為王,繼承我鄭家的事業。”
“呃……”鄭斌和鄭省英一下子都愣住了,身體僵直,四隻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鄭經。
“怎麽了?”
“王爺……”鄭斌說了兩個字,卻又不知如何說下去。
“我來說吧。”鄭省英向前跪爬了一步,說道,“馮錫范和董騰對太妃說,王爺的遺命是讓克塽繼承王位,由他馮錫范輔政。”
“什麽?他竟然這樣說?”鄭經顯然有些激動身體開始顫抖。
王守禮趕緊用手撫摸鄭經的前胸,嘴裡說道:“王爺息怒,保重身體要緊。”
鄭經稍微喘了幾口氣,又問道:“那太妃聽了馮錫范的話,怎麽說?”
“太妃……太妃說好,不過克塽年齡太小,要二爺出任輔國公,攝行一切事務。”
“那鄭聰呢?他答應了?”
“沒有,也不知道為什麽,二爺在家不肯見客。”鄭省英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後來太妃和馮錫范他們也就沒有勉強, 隻管安排克塽行禮繼位。”
鄭省英說完,毛淵明本以為鄭經要震怒,但鄭經只是輕輕歎了一口氣,說了一聲“唉”。
“王爺,是我們糊塗,我們不該輕信了馮錫范的話。”鄭斌說著,又撲通撲通地磕了兩個頭。
“這也不怪你們。”鄭經變得有些有氣無力,不知道是身體虛弱,還是心情沮喪,“有些事情……就是天意。”
“王爺,既然事情清楚了,那麽事不宜遲,不如我們起身回安平鎮,有什麽事回到王府再說。”鄭經的情況雖然有所好轉,但畢竟身受重傷,現在看上去不似剛才那般精神了,許緯辰便建議及早動身。
“好,許先生你去安排吧。”鄭經淡淡地說道。
許緯辰朝著鄭經點了點頭,轉身出去,其他幾人也跟了出來。身後卻又傳來王守禮的罵聲:“你們兩個,這身孝服是不打算脫了嗎?!”
“咦?”許緯辰發現,王守禮這句罵人的話,倒是提醒了自己,腦子裡忽然閃現出了一個奇特的念頭。馬上轉身又進了帳篷,湊到鄭經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鄭經聽完,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輕輕地說了聲:“好,就照你的意思辦。”
“是。那就多有冒犯了,王爺恕罪。”許緯辰說著,轉身又出了帳篷。
“哎哎哎,你又要搞什麽?什麽叫’多有冒犯’了?”王守禮操著公鴨嗓子又叫嚷了起來。
“讓他去吧。”鄭經努力向王守禮擺了擺還能動的右手,慢慢地說道,“我也想看看,這事情能鬧成什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