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船登岸之後,戰鬥已經結束了,眾人遠遠望著被英製重炮擊毀的候潮門城樓,都感到驚訝不已,畢竟這種炮的威力,之前也沒真正見識過。
鄭軍的各路人馬都已撤回了營地。日軍先到一步早已開始休息,島津久治計點下來大約損失了五十多人,其中大部分屍體沒能搶回來,心中暗暗憤怒和悲傷。劉國軒和清軍又打了幾個來回,還是難以分出勝負,清軍主動撤回了城內。粗略點算一下,清軍留在城外的屍體大約有二百多具,與鄭軍的損失相當。
許緯辰和陸希星安頓好了隊伍,便到中軍帳見項紹寬,營裡的設施還未齊備,大家坐下來只能喝杯水而已。項紹寬為大家介紹了一下戰況,形勢不壞,但也沒有決定性的進展。呂憲華覺得十分可惜,明明已經攻破了城門,卻被打了出來。項紹寬只能苦笑著搖頭,說看來之前對日軍的作戰能力有些高估了。
鄭克臧聽了呂憲華所說的情況,提出明天可以交換陣地,由鄭軍再攻候潮門,在他看來,鄭軍的肉搏格鬥能力應該不怵清軍。鄭克臧的話說完,所有人都沉默沒有回答,鄭克臧覺得有點奇怪,便問道:“師父,我說的不對嗎?”
“如果你是清軍,經過今天的戰鬥,接下去你會怎麽辦?”
“我明白了,他們會加固城門,不讓我們再撞開。”鄭克臧恍然大悟。
劉國軒微微笑了笑說道:“世孫,還不止這些。清軍還會在城門洞裡挖陷阱,埋蒺藜,各種辦法多得是。”
鄭克臧顯然是沒想到這麽多,一臉挫敗地歎了一口氣,不再作聲。
“杭州太大了,以我們的兵力根本無法圍困住杭州,清軍如果願意,他們可以把候潮門和望江門都徹底封住,我們要移營到其它城門就會很辛苦。”項紹寬悠悠地說道。
眾人聽完,繼續默然無語,因為項紹寬所說都是實話,而且一時之間也想不到什麽破解之法。
“行了,大家都慢慢想想吧,我先去巡一下營,看看傷員。憲華,你安排增援的生力軍擔任衛戍任務,其他人都抓緊休息,我們晚上再討論。”項紹寬說著,拉著鄭克臧走出了中軍帳。
陸希星也歎了一口氣,心中暗暗著急。大軍出征在外,糧食、藥物、營帳、衣物,乃至做飯的柴禾都要後勤室考慮。多打一天就是多一天的需要,更何況現在不知道何時能打得下杭州城。
“朱士傑!”陸希星忽然想起了這個新收降的縣官,於是也走出了帳篷,四下裡找他。
“陸委員,找卑職有何吩咐?”朱士傑在收降官員裡顯得尤其機靈,也是最快適應“委員”這個稱呼的。
“如今大軍攻城,需要再多征集些糧食、藥物以及雜物,你可有辦法?”
朱士傑諂笑著答道:“委員,只要有一二百兵弁,去附近鄉村征些錢糧藥材這種小事,卑職還是能辦到的。”
“行,趁著天色還早,咱倆先找個最近的村子,能征一點是一點。”陸希星說著,讓馮聖給安排兩哨人,準備出發。
“委員,卑職有一件事情,不知該不該問。”
“你盡管說吧。”陸希星一皺眉,覺得朱士傑是不是又有什麽花花腸子。
“委員,恕卑職孤陋寡聞,古往今來,似乎沒有軍機處這個官署,也不知道這官署有哪幾個衙門,如何施政啊。”
“呵呵,原來你想知道這個啊。”陸希星笑了起來,又一次露出了米老鼠般的門牙,“我大明永歷皇帝罹難,你總知道吧?”
“呵呵……”朱士傑笑著點了點頭,沒有回答。
“永歷陛下罹難之後,延平郡王未再擁立宗室,而是奉永歷年號至今。此番出征之前,降旨由世孫監國,設軍機處襄讚一切軍政事務。軍機處下設參謀室、政令室、後勤室,分掌軍令、政令、後勤,幾位委員你都見過了吧?”
“是是是……只是……”朱士傑猶猶豫豫地又問道,“我聽說,幾位委員好像都不是延平郡王府舊臣……”
“是,我們是毛利國複興商會,與王爺合作複興大明,你打聽這麽多幹什麽?”陸希星說著,瞪了朱士傑一眼。
“是是是……卑職多嘴。”朱士傑撇了撇嘴,沒敢再出聲。
“陸委員,兩哨人馬齊了,可以出發了。”馮聖的手腳很快,一會兒就把人預備齊了。
杭州附近村落密集而且人口眾多,陸希星和朱士傑沒走多遠就到了一個村莊,朱士傑連哄帶騙加嚇唬,很快讓村裡的富戶“捐獻”了二百多兩銀子和一百多石糧食。陸希星等銀子和糧食點算清楚之後,便給富戶們簽了借條。朱士傑對此大為不解,覺得無此必要。陸希星也不打算給他解釋,只是叫他不要多問。
等回到營地,天色已經漸漸黑了,正是晚飯時間。上萬人的大營裡吃喝拉撒,燈籠篝火,防守警備,事務繁多,要做到井井有條,頗為不易,許緯辰和常鎮業為此忙得不可開交。
吃完晚飯,眾人又聚在中軍帳裡召開軍事會議。項紹寬先給大家講述了上午水戰捉住錢塘水師營王千總的事,並且告訴大家,按照最快的速度計算,身在衢州的李之芳將在三天之後得到情報,並且肯定會派兵回來救援杭州。
“如果援兵是從蘭溪順流而下,那麽最多只需要三天就能到達杭州。”陸希星本身就是杭州人,對這一帶的地理十分熟悉。
項紹寬表示同意,又繼續說道:“還有,我們這次並沒有圍住杭州城,所以杭州將軍圖喇肯定已經向嘉興和湖州請求救援了,援兵可能三、四天裡就會到。”
“不過,嘉興和湖州可能沒有多少兵了。”孫廣越經過連續的奔波和作戰,也略有些消瘦了,當然是相對他自己而言的,對別人來說,還是一個小了一號的胖子,“李之芳在離開杭州時,已經調走了至少一半嘉興和湖州的守軍。”
項紹寬聽完搖了搖頭,說道:“準確判斷敵情是必要的,但是不能寄希望於敵人不行。 總之,攻城戰必須在五天裡有結果。”
“那明天怎麽攻城?不能再失敗了。”呂憲華對白天功虧一簣還是耿耿於懷。
“依劉某看來,明日可以繼續攻打候潮門。”劉國軒忽然說道。
“劉都督,你不是說,清軍會加強城門的防守,很難再攻了嗎?”鄭克臧對劉國軒的話感到迷惑不解。
“候潮門經過今日之戰,修補不易。不如集中火炮,徹底轟塌城牆,直接攻入城中。”
呂憲華聽了一皺眉,說道:“劉都督,杭州城牆十分厚實,恐怕不易轟塌。”
劉國軒搖了搖頭說道:“城牆再厚實,也並非全是磚石。所有城牆都是先夯土為坯,然後包上一層磚,只要轟破了磚石,土層就會坍塌,尤其是城門洞旁邊的土坯,沒有支撐,最容易崩塌。”
“所以我們就集中所有火炮,猛烈轟擊候潮門城牆,爭取把城牆轟塌。”鄭克臧聽到這裡,又有些興奮了。
“不止於此。”劉國旭繼續解釋自己的方案,“我軍數量多過清軍,清軍據城固守,則利在彼,若清軍出城作戰,則利在我。我軍只需做出猛轟城門的架勢,誘使清軍放棄死守的念頭,出城來與我們交戰,那我們就成功了一大半。”
“好辦法!”項紹寬不由地讚歎了一句。劉國軒的作戰思路,確實比鍵盤軍事家們開闊,有他在軍機處,實在是大有益處。
“既然如此,我們就細化一下方案,怎麽吸引敵軍出城,在哪個位置與人決戰。”呂憲華也興奮了起來,感覺明天一戰又多了好幾分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