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鄭軍穿過山間道路,由何九帶領一鎮人馬直取紹興城下,馮聖帶領主力繞過紹興城,佔領紹興與東面上虞、余姚之間的水陸通道,項紹寬和許耀在清點戰場之後,帶著大批義軍百姓慢慢向紹興城進發。
項紹寬、許緯辰和孫廣越一路走一路商議,紹興方面應該是清楚諸暨的情況的,所以派兵在山口要隘駐守,但紹興知府許宏勳和城守副將許捷應該也知道寧波已經被鄭軍收復,所以肯定會向台州的塞白理求援。
“紹興、寧波和台州之間的交通樞紐其實是嵊縣、新昌一帶的平原地帶,向南就是天台,向東就是寧波的奉化縣,向北就通向紹興府。塞白理如果派出援軍,那就要從嵊縣方向過來。”許緯辰騎在馬上,朝著項紹寬大聲說道。
項紹寬也騎著馬,走在許緯辰的左邊,扭頭看了看許緯辰,臉上稍微有些笑容,緩緩說道:“所以我派馮聖的主力去截斷官道,一來避免城裡的清軍向南逃竄,二來也防止塞白理的援軍北上。”
兩人本來在現代社會都不會騎馬,不過行軍的時候只是騎在馬上,由馬伕牽著韁繩慢速行進,並不是騎馬馳騁,因此學了兩次也就都適應了。
孫廣越並不騎馬,而是坐在一輛由兩匹馬並轡拉著的馬車上,跟在二人後面。孫廣越二百多斤的體型對於騎馬來說,確實是為難馬。天氣不算太炎熱,但孫廣越還是不停地扇著扇子,朝著前面兩人說道:“嵊縣確實是浙東要地,歷史上的這個時候,嵊縣發生了俞鼎臣、胡雙奇等人的起義,最後是由紹興和塞白理兩方同時派兵才得以鎮壓。”
“現在紹興方面應該已經派不出兵力去嵊縣了。等我們和蔣一正他們會師之後,把紹興城團團圍住,許宏勳他們自己也堅持不了幾天了。”許緯辰回頭看了看孫廣越,繼續說道,“這樣一來,嵊縣多半會被義軍佔領。”
“等等啊,要是這麽說……”項紹寬聽許緯辰這麽一說,忽然陷入了沉思。
許緯辰知道項紹寬可能又有什麽新的作戰構思,於是也不再打攪他,讓馬伕把馬的速度控制一下,退到了孫廣越的身邊,和他聊幾句閑話。
走到下午申時,已經可以遠遠望見紹興城了。何九在紹興城五裡之處建了個臨時工事,等候大隊人馬的到來。
項紹寬見到何九,便問情勢如何,何九張嘴便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的話。
何九說話家鄉口音很重,項紹寬並不能完全聽明白,但基本上也知道了一個大概:紹興城城門緊閉,城周圍的百姓也逃散了不少,從中午到現在,城裡並未派出兵馬交戰。
“紹興知府和城守副將龜縮在城中可以理解,他們也知道,寧波和杭州都丟了,紹興就是浙東北孤立無援的存在,想憑著城池堅守,等待救援。”孫廣越已經從馬車上下來,站在項紹寬身邊,用扇子指著紹興城說道,“我們明天就可以把炮架起來,轟幾下之後,城裡的守軍就應該心理崩潰了。”
“對,明天我願打頭陣。”何九聲音很大,這句話大家都聽得明白。
項紹寬看了看孫廣越,又看了看何九,說道:“不。紹興城已經是孤城一座,不但四望無援,而且突圍也不知道去哪裡,完全可以勸降。”
“勸降?這倒也是個辦法。杭州城裡沒有八旗兵,只有文官和綠營兵,派人去勸降,他們會接受的吧。”孫廣越點著胖胖的頭說道。
“嗯,但是也不急於勸降。”項紹寬繼續說道,“紹興城已經是我掌中之物,要攻取隨時都行,但只要一天不攻下來,塞白理就會派兵來增援,圍城打援豈不是我兔一絕?”
“不過,這裡面有個問題。”許緯辰聽了項紹寬的想法,皺著眉頭問道,“寧波和杭州失陷之後,塞白理和李之芳都沒有派兵收復,為什麽塞白理非得派兵救援紹興呢?”
“好問題。”項紹寬顯得有些高興,誇讚地說道,“杭州和寧波是李之芳和塞白理各自的駐地,理論上更重要。但就目前浙江戰場的形勢來說,紹興卻是目前最要緊的地方。”
“哦?為什麽?”孫廣越瞪大了眼睛看著項紹寬,一下子沒能明白項紹寬的意圖。
“你們想想看,浙江東南的溫州、處州二府已經基本被耿精忠佔領,溫、處以北的台州是塞白理和耿軍對峙的前線,李之芳現在還掌握著浙江西部的衢州和嚴州,中央的金華府就成了戰略重心,不但是連接李之芳和塞白理的通道,同時也是通向浙北的門戶。耿軍和清軍勢必圍繞著金華府展開激烈的攻防,杭州和寧波離開金華比較遠,而且想要威脅金華戰場的側翼,就必須經過紹興府,因此李之芳和塞白理寧可暫時不反攻杭州和寧波,也要堅決保住紹興。”
許緯辰和孫廣越聽完項紹寬的話,各自翻著白眼想了想。這些天下來,浙江地圖已經非常清晰地印在了二人的腦子裡,只要稍微想象一下,腦子裡的戰場態勢馬上就立體了起來。
“有道理啊。假如我軍攻取了紹興,就能由嵊縣、東陽一線南下,和耿軍合力攻打金華。金華如果失守,那麽台州的塞白理就會孤立無援,兩萬人馬頓時成了甕中之鱉。”孫廣越說到高興之處,忍不住搖頭晃腦起來。
“那現在應該怎麽做?”許緯辰問道。
“先在紹興城西、南、東三個方向下三個大寨,休息一天,等後天與老薑他們會合了,就分兵南下,直取嵊縣。”
“那城北呢?不用管了?”何九粗著嗓門問道。
孫廣越不無嘲笑之意地看了看何九,說道:“城北只有水路,現在浙東的民船早已被征集, 他們怎麽從北面跑?就算能跑,能跑去哪裡呢?北面的杭州已經是大明朝廷的地方了。”
“嗯,就沒什麽疑問了,抓緊行動吧。”許緯辰說著,轉身把牽馬的馬伕叫了過來,“我去城東馮聖那裡看看。”
事情就如項紹寬計劃的一般推進,鄭軍在紹興城的三面各搭建了一座大營,分兵把守,紹興城裡的清軍也絲毫不敢輕舉妄動。但是等到了第三天,也就是七月十九,還是沒有等到蔣一正和薑承志的軍隊。
派出去的探子和逃亡來的百姓都說,東面上虞和余姚一帶發生了激戰,至於是誰和誰打,則說法不一,有的說是清軍和耿軍,有的說是清軍和山賊,也有說是耿軍和鄭軍開戰的。
形勢顯然不明朗,不過項紹寬很快作出了一個判斷:這裡面沒清軍什麽事。
浙江清軍的主力,要麽隨李之芳在衢州,要麽隨塞白理在台州,浙東應該沒有大量的清軍了。至於耿軍的正規軍,似乎暫時也無法越過塞白理的防線到達浙東。因此,如果有較大規模的戰鬥,應該是發生在鄭軍和義軍或者說山賊之間,而這些山賊往往都是接受耿精忠的名號,所以會被老百姓訛傳成耿軍。
“那也不對啊,以義軍的實力,”孫廣越努了努嘴,意思是何九、楊六那些人,“根本沒可能和一正他們打成膠著啊。”
“別猜了,我們再耐心等兩天,派人去查探清楚,到底是什麽情況。”
許緯辰這麽一說,項紹寬的臉上毫無表情,只是點了點頭。雖然兵貴神速,但是情況不明的話,也就不能輕舉妄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