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項紹寬的囑咐,毛淵明和鄒樹人出城迎接慰勞馬九玉的軍隊,不要讓馬九玉再進城。馬九玉的兵力算起來也不少,整編之後總共有七千出頭人馬,編成了兩鎮又四個營。七千人駐扎在杭州城東面的城外軍營,看上去並不算十分壯觀。自從鄭軍杭州灣登陸以來,杭州城外駐軍最多時有近三萬人。
馬九玉在營中列隊歡迎毛淵明和鄒樹人,顯得十分恭順,又命手下重要的將領徐尚朝、王世瑜、徐文耀等人與二人見面。徐尚朝是馬九玉手下的第一人,率領騎兵,在招安時,馬九玉替他討了一個三等伯爵。王世瑜和徐文耀各領一鎮,也都拿到了三等子爵。三人手下又各有幾員悍將,如黃國瑞、林芳孫、廖廷雲、李似桂、夏季旺、呂應鬥等人,雖然都有男爵入手,但見到毛淵明和鄒樹人時,卻都站成一列下拜,以示恭順。
毛淵明連忙請眾將起身。眾將謝過之後,馬九玉滿臉堆笑地說道:“毛會長,我這幾個兄弟承蒙天子聖恩,各享爵位,實在是感激涕零。如今行軍從杭州城下過,想請毛會長安排,讓他們進城面聖謝恩,一睹天顏,日後也好奮勇殺敵,以報皇恩。”
毛淵明倒是一愣。馬九玉這個要求,自然是合理得不能再合理了,但這些人說到底都是兵痞,若是都進城,一個不留神,難免會生出事端來。略一思考,呵呵笑著答道:“馬爵爺,叩謝皇恩,自是理所當然。只是,降旨冊封各位爵位的時候,都已經謝過恩了,以朝廷制度來說,禮數足矣。進宮面聖,規矩繁冗,我是怕各位都是血性的漢子,沙場的猛將,耐不得那些繁禮縟儀。若是禦前失儀遭人參彈,卻又是不美了。”
“呵呵呵呵,還是毛會長想得周到。這些偏裨將佐,確實粗魯得很,打仗是有一套,待人接物就不行。我時常斥責他們,不知道學些禮儀,早晚被人輕視。”馬九玉說著,把臉轉向黃國瑞等人,繼續說道,“你們看,如今聖駕就在城中,你們卻無緣得見,豈不是吃了大虧。”
毛淵明聽得出來,馬九玉這幾句話,仿佛是在斥責將軍們,其實卻是在抗議毛淵明拒絕他面聖的提議,只是既然馬九玉不說破,毛淵明也自當聽不懂,面帶微笑地不作聲。
“毛會長,您看這樣成不成。這幾個偏裨固然都是粗人,但尚朝、世瑜、文耀都粗通文墨,也頗懂些規矩,而且受爵又高。讓他們三個進城面聖,我馬某擔保,絕不會鬧出禦前失儀的笑話。”馬九玉收住了氣勢,又繼續向毛淵明提要求。
毛淵明感覺,此事已經很難拒絕,若再說不行,馬九玉恐怕要心生怨恨了。便笑著說道:“既然馬爵爺這麽說,毛某自然要代為安排。那就明日一早,請三位到望江門外恭候,我請宮中太監來門口迎領,陪同三位面聖。”
“好,好。”馬九玉心滿意足,朗聲說道,“那就多謝毛會長了。來人啊,我吩咐你們準備宴席的,都備妥了嗎?還不快請兩位委員入席!”
說著話,馬九玉伸手拉著毛淵明,直往大帳中來。帳中早已布置停當,安排了幾桌酒席。馬九玉請毛淵明和鄒樹人上座,自己和徐尚朝、王世瑜、徐文耀三人作陪,其余幾人則坐在帳外兩側。
宴席開始,馬九玉等人連番向二人敬酒。毛淵明滴酒不沾,全賴鄒樹人擋了下來。喝到傍晚時分,毛淵明說要進城準備,馬九玉也不再強留,恭送二人出營。
一路回來,鄒樹人便問毛淵明,馬九玉這麽做到底是什麽意思。毛淵明想來想去,也不得其法。若是說僅僅是為了謝恩,似無必要;若是以此試探朝廷的態度,又不知道想試探什麽。不過事情既然定了,那就回去妥善準備,讓三人安安穩穩面聖謝恩,也就罷了。
第二天上午辰正時分,毛淵明做好了一切準備,請王孝義帶幾個小太監到望江門,將徐尚朝等三人引到城中,自己則在永寧宮門口等候。
時間不長,王孝義帶著三人,有說有笑地來到了永寧宮門口。三人見了毛淵明,連忙行禮,王世瑜還興高采烈地說,生平第一次到杭州城,城內繁華出人意料啊。
毛淵明聽完,笑了笑說道:“現在是戰亂之時,少不得仰仗幾位將軍去前線殺敵。等清軍退了,我必定安排幾位到杭州小住,想吃什麽玩什麽,都由我來安排。”
三人聽得更加高興,都說要毛淵明記得這話,不可食言。
毛淵明連說“一定”,又對王孝義說道:“煩勞總管稟告皇上,說三位已到,請皇上升座。”
王孝義連忙往裡走,功夫不大,又有小太監出來回話,說皇上有旨,宣三位到殿上相見。
毛淵明於是引著三人進了永寧宮,直往前殿而來。
時間正是辰末巳初,東廂三個教室裡的學生課間休息,幾位先生也都到廊上散步,透幾口新鮮空氣。陳夢球和水榮旭小聲議論著不知什麽事,吳絳雪獨自一人倚著廊柱站著,望著屋簷上的飛鳥出神。
毛淵明走了兩步,卻發現身邊只有了王世瑜和徐文耀,回頭一看,徐尚朝愣在原地,正看向吳絳雪出神。
吳絳雪似乎發現了徐尚朝,轉身挑簾子進了教室。毛淵明隻得走回到徐尚朝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袖,說道:“徐爵爺,你這是怎麽了?”
徐尚朝這才發覺自己失態,訕笑著搖了搖頭,跟著毛淵明繼續往裡走。
面聖謝恩並無什麽特別之處,三人也正如馬九玉所說,粗通文墨略知禮儀,在王孝義的引導下三拜三起,然後賜座賜茶,問了幾句話。三人對答還算有禮,朱慈炤也頗為滿意,各賜了一領杭錦的戰袍。三人又起身跪拜謝恩,又由王孝義送出殿門外。
毛淵明請王孝義回去伺候皇帝, 自己陪著三位往外走,順便問起三人接下去要做什麽,王世瑜便說,馬九玉軍令如山,來之前已有吩咐,三人必須在未正時分之前回到軍營,因此只打算在杭州城裡逛逛,找個酒樓吃一頓,便要回營了,又問毛淵明有什麽酒樓推薦。毛淵明便說望江門附近的望江樓味道不錯,可以去試試。
走到永寧宮門外,王世瑜和徐文耀拱手告辭,徐尚朝卻說還有事情想向毛淵明請教,讓二人先走,正午時分到望江樓碰頭。二人也不多問,自顧自去了。
徐尚朝這才將毛淵明拉到牆角無人之處,問道:“毛會長,有件事有些難以啟齒,還請毛會長如實相告。”
“徐爵爺隻管說,毛某若知道的一定說。”毛淵明不知道徐尚朝到底有什麽事,直直地望著徐尚朝說道。
“呃……”徐尚朝猶猶豫豫,還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說道,“毛會長,剛才我們進宮之時,我見到東廊之中有一位女子,不知是什麽人?”
毛淵明一聽,差點驚出一身冷汗。徐尚朝和吳絳雪的故事,孫大胖子孫廣越說起過好幾次,自己聽過也就算了,今天卻沒有算道徐尚朝入宮面聖,恰好見到吳絳雪。本來因為穿越的緣故,歷史已經發生了變化,徐尚朝並沒有在永康縣捉到吳絳雪,不料在這裡又讓徐尚朝看到了吳絳雪。徐尚朝毫無疑問就愛這一款女人,現在問肯定是打算索要。
毛淵明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說道:“那是內廷宗學的教師吳宗愛,正在給皇太子等人授課,徐爵爺問來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