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緯辰努力回憶了一下:“傅喇塔……我記得他是隨傑書南下的,我軍在蘇南曾和他交過手,後來聽傑書說他病故了。”
“是的,貝勒傅喇塔病故於軍中,康熙帝賜祭如例,兒子富善襲了貝子爵位。富善和弟弟福存都在我手裡受洗,皈依了天主。他家是宗室貴胄,家境殷實,若是因為興修教堂的事情,請他兩兄弟出資幾千兩,大約不成問題吧。”
“好,如此甚好,那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是鎮國公蘇努,他是廣略太子褚英的曾孫,年紀比富善兩兄弟大些,是在湯若望神父手裡受洗的。他雖然不算是近枝宗親,但他本人深受康熙帝寵信,多少出些銀子也不難吧。”
“滿清宗室還有這兩個信天主教的?怎麽我之前一點都不知道。”許緯辰又一次感慨自己的歷史知識不足。
南懷仁自然不好接這個口,隻得泛泛地說道:“清人宗室家法森嚴,又多是信佛的,子弟敢改宗別種信仰的不多,有爵位的也就這兩家了,其余閑散宗室,也有幾十人信仰天主,只是沒有財力襄讚興修教堂。”
“這也無妨。”許緯辰輕輕擺了擺手,“三萬兩銀子的預算,能募集多少就多少,不足的部分,我讓大明儲備銀行發給貸款,建成之後再憑信眾奉獻慢慢償還。”
“啊,如此甚好。”羅文炤聽許緯辰這麽說,也頗為高興,“如果能先增建一座聖堂,再慢慢償還債務,那自然是最好的。”
“那新堂的地點,許委員是否已經有了屬意之處?”南懷仁又問道。
“沒錯,新堂的地址,我想選在安定門內,羽林苑以北的地方,南接順天府衙門,東望國子監。”許緯辰用手在地圖上指了指,“就是這個地方。地皮很寬裕,我看建一個五百人教堂不成問題。教堂坐西向東,大門開在安定門大街上,信徒禮拜的時候,向聖殿方向敬拜。”
“唔唔,這個地方倒是不錯,不過許委員何以選中這個地方?”
“宣武門的南堂,在內城的西南角,那新堂自然要在城東北角,稱為北堂好了。我是考慮,將來羽林苑建成了,也需要教堂。另外,貼近國子監的地方,已經有了柏林寺和夫子廟,將來再興修一座道觀,就是個四教齊聚的地方,正好適合各種年輕人。”
南懷仁大為讚歎:“許委員思慮深遠,果然已經謀劃妥當了。”
“這是神的差遣,我們都是踐行而已。”
“不知道,這座教堂能否建成主教座堂?”羅文炤想了想又問道,“我正打算上書教宗,另開北京教區,若是蒙教宗恩準,北京教區也需要一座大教堂,作為主教常駐之所。”
出乎羅文炤意料的是,許緯辰搖了搖頭,說道:“建設主教座堂事關重大,需要審慎選址,不能建在這裡。”
“哦?那許委員的意思是?”
“這裡吧。”許緯辰說著,又指了指地圖上西安門內西什庫以南的一片空地說道,“就建在這個地方,皇城之內,西安門邊,既方便教眾進出望彌撒,又不至於滋擾宮禁。就叫作中堂好了。”
“啊?!”羅文炤和南懷仁雙雙小聲驚呼起來。
“怎麽了?”
“軍機處準許在皇城內建教堂?”
“是啊。”許緯辰微微一笑,“皇城裡本來就有佛寺和道觀,再添一座天主教堂也屬理所當然。”
“那真是要感謝上主,能讓朝廷施給如此恩典。”羅文炤和南懷仁各自在胸前劃了十字,感謝上主。
“不過呢,有幾句話要跟二位說清楚,免得日後反而起了爭執。”
“有什麽吩咐,許委員盡管直說。”
“第一,凡我兩京城內土地,盡屬皇家,中外士民百姓一體遵循,所以京城內南堂、北堂,乃至將來的中堂,土地仍屬皇家,不得爭執。教堂建築歸屬教堂管理處,既不屬於教宗、教廷,也不屬於耶穌會或者道明會,更不屬於主教、修士,你們可明白?”
“這個我們明白。”
“第二,中堂既然是主教座堂,可以建成泰西風格,規模可以大些,需能容納千人。另外,主教府、藏書樓、食堂、男女修院、男女宿舍、女堂等等,需一應俱全,要從一開始策劃得宜,切勿事後修補。這事你們可以與唐委員商議,詳加規劃為好。”
“是是是,理應如此。”羅文炤和南懷仁感到無法更滿意,不停地感謝上主。
“行,那事情說得差不多了,我還有事情要忙,先走一步,你們繼續商議吧。”許緯辰說完,起身向外走。
羅文炤和南懷仁想要起身相送,被許緯辰勸住。唐雲沛卻緊趕幾步,跟了出來。
“老許,這興建教堂的事,是不是要向南京朝廷報告一下?”唐雲沛顯得有些緊張,可能覺得這件事會引起大量的反對聲。
“沒事的,有事也是我來擔待。”許緯辰一邊走一邊說道。
“我還是有點不明白,傳教士們想在大明傳教,完全可以讓他們自己想辦法,我們為什麽要幫他們呢,總不見得是看到西班牙人或者英國人害怕吧?”
許緯辰停下來腳步,轉過來對著唐雲沛,認真地說道:“我們沒有什麽好害怕的。但是接下去的二百年,確實是歐洲快速崛起的二百年,我們能做的就是爭取主動權。與其讓越來越多的西洋傳教士在大明傳教,不如培養大明自己的天主教人才,把事情控制在自己手裡才好。現在大明的信眾如果想成為教士,必須去澳門或者呂宋的修道院學習,自然被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潛移默化。西什庫大教堂建成之後,就是我們培養自己的教士的基地,要把眼光放長遠一些嘛。”
“啊,這倒也是。”唐雲沛想了想,忽然又說道,“那我們是不是也可以開個學校,教授建築技術?現在什麽工程都是我來設計,一則忙不過來,二則分身乏術延誤工程。”
“可以是可以,但靠你一個人教也不是辦法,你有別的師資嗎?”
“呃……暫時倒還是沒有。”
“嗯,那你先別心急。南京羽林苑有些學生是學工科的,雖然不是專門學建築的, 但數學、測量、力學這些卻是要學的,等他們畢業了一批之後,選幾個送過來給你當助手,你就沒這麽忙碌了。”
“好吧。”唐雲沛想想也是,便不再糾結,“那我回去和兩位主教研究教堂的設計了。”
許緯辰見唐雲沛回去,自己坐了轎子,回到軍機處。踏進門,卻看見薑承志拿著一份文件,正在踱來踱去。
“老薑,有什麽麻煩的事情嗎?”
“啊,你回來了。”薑承志伸手拍了拍手裡的文件,“有件事不大不小,我正在考慮怎麽處理。”
“說來聽聽唄。”
“嗯。吳世璠給皇帝上了一份表,恭賀大軍克複京師,順便在賀表裡又夾了一份奏疏,說是當年吳三桂起兵之時,康熙把滯留京師的吳應熊、吳世霖父子給殺了,但還有好幾個弟弟因為未成年,被罰沒入官,在內務府為奴。”
“所以吳世璠想要要回這幾個弟弟?”
“是啊。鎮業轉過來的奏疏裡說,吳世璠想要迎請嫡母,也就是吳應熊的夫人和碩恪純公主到衡州,同時把幾個弟弟都接過去。”
“和碩恪純公主?”
“就是《鹿鼎記》裡的建寧公主啦,順治的妹妹,康熙的姑姑。”
許緯辰聽了笑了起來:“哈,你早這麽說不就好了嘛。那這事能辦嗎?”
“不好辦。”薑承志搖了搖頭,“我到內務府查過,吳應熊的兒子們確實都在康熙十四年送到了內務府,但在我們兵臨城下的時候,康熙把他們都殺了,隻留下了一個最小的,叫作吳世珅,到今年也只有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