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已經是春盡夏初的天氣,本可以沿運河北上,看看兩岸的繁花似錦。不料淮北一帶黃河再次泛濫,靳輔送來緊急奏報,說需要花一到兩個月時間搶修河堤,運河暫時無法通行。許緯辰隻得又與眾人商議了救災的對策,交給靳輔全權執行,然後改坐海船北上。
經停海州之時,許緯辰特地招來知州詢問災情,得知今年黃河水勢不算很大,只是某處河堤年久失修,管湧嚴重,以至於潰堤泄洪,靳輔已經召集各州縣官員開過會議,在地勢高處修建難民營收攏難民,並且征發民伕重修河堤。許緯辰和蔣淦都覺得這是只能靠靳輔陳潢處理,別人也插不上嘴,便叮囑知州勤勉行事,一切聽從靳輔指示。
離開海州,花了七、八天時間,在天津港口棄舟登岸,又用了三天時間,才到達京城。
閏四月的京城,已經是夏天的景象,花兒多半謝了,樹葉卻十分繁茂,天氣倒也不甚熱。
軍機處早接到快件行文,知道許緯辰和蔣淦要來,已經在南宮為兩人打理了住處,洪誠丘和唐雲沛親自將兩人迎到南宮。
等坐下來喝了茶,許緯辰便問項紹寬等人是否還在軍機處忙碌。洪誠丘笑著說,軍機處組織了一個巡視團,陪著鄭克臧去沈陽府巡視了,項紹寬、呂憲華、李書同、高正飛等人都不在京城。
許緯辰自然是有些詫異,問是不是關外出了什麽事。
“沒什麽特別的事,只是雅克薩戰事緊迫,沈陽到京城有一千五百裡的路程,紹寬覺得,到沈陽去指揮作戰,能省下不少路上通訊的時間。另外,關外形勢始終有些讓人放心不下,滿洲八旗雖然被我們大幅削弱,而且有和我們關系甚好的傑書統率,但畢竟有十來萬人,萬一發動叛亂也不是好玩的。再加上沈陽周邊還有蒙古人和漢人混居,犬牙交錯形勢複雜,書同認為,鄭克臧經常去巡視安撫會比較好。所以,他們一個多月前就出發了,估計在雅克薩戰事結束前是不會回來的。”洪誠丘解釋問題就很條理清晰。
“這倒也是,東北那麽大,多去走走看看,對加強統治總是有好處的。”許緯辰覺得項紹寬和李書同的這個想法不錯,“那雅克薩的戰事,有進展了嗎?”
“也算有了一些。”洪誠丘立刻答道,“最後一份軍報是半個多月前的,說雅克薩城中的羅刹軍給養不足,難以繼續堅持,進行了一次突圍,結果被我軍打回城裡去了。”
“哦?那不是挺好嗎。”蔣淦聽到戰場上有利的消息,顯得有些激動,“羅刹軍最貪婪殘忍,最好能困死他們。”
洪誠丘聽蔣淦如此說,只是笑了笑,沒有接茬兒,而是自顧自繼續說道:“另外,布爾尼那邊也有好消息,他派人來說,已經到達尼布楚地方,而且與羅刹軍打了一仗,雖然沒有消滅幾個羅刹兵,但燒了羅刹人的一個糧食倉庫。布爾尼打仗雖然一般,但他現在人數極大佔優,而且算是半個主場,能發揮蒙古騎兵最大的優勢,來去如風,所以燒了羅刹人的糧倉,羅刹人卻無可奈何。”
許緯辰聽完,倒也有些感慨,說道:“是啊,布爾尼打仗平庸,也要看跟誰比,以及處於什麽條件下。你讓他在遼西平原上和差不多數量的滿洲八旗兵對戰,那他確實不行,但去尼布楚這種地方,和萬裡而來的一千多羅刹軍打,那自然是進退自如的。”
“沒錯,布爾尼還說,尼布楚城附近的羅刹駐軍都已經龜縮進城,雖然他暫時奈何不了城裡的敵軍,但尼布楚附近的道路都被他截斷了,尼布楚的羅刹軍想要增援雅克薩那是萬萬不能的。”
“哦,那看來是形勢大好啊。”
“是啊。”洪誠丘看了看二人,繼續說道,“還有,老唐也正好有新消息要跟你們說。”
“嗯嗯,我都準備好了。”唐雲沛說著,示意身邊的書辦將一個卷軸放在了桌上,然後慢慢展開,卻是一幅京城地圖,“你們看,這就是我按照之前和老許你商定的方案,畫的京城地圖。”
“哇,不愧是唐大設計師,如此詳盡細致。”許緯辰看了一眼地圖,不由地讚歎起來。
唐雲沛用手中的扇子指著地圖上的建築說道:“看,我們在東安門外建設東院,作為六部和通政司的辦公場所,在長安西街宣武門裡街以西的地塊建設西院,作為樞密院、都察院、大理寺和錦衣衛指揮使司的辦公場所,刑部和兵部也在西院裡設辦公室,配合工作。”
“嗯嗯,很好,這就是當時我們所想要的。都開始建設了嗎?”
“東院去年就開始動工了,估計到年底之前就能竣工,明年春節過後就能搬進去了。”唐雲沛信心滿滿地說道,“西院本來就有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建築,你看,兩個衙門之間還有幾個小水池。我和五爺商議了半天,決定把中間這塊有水池的地改建成小花園,花園南面是大理寺,西面是都察院,東面新建樞密院,北面是錦衣衛指揮使司以及練兵場、詔獄。等東院完工了,就動工建西院。”
“為什麽刑部和兵部在西院還要有辦公室?”蔣淦是第一次看到完整的規劃圖,有些不解地問道。
唐雲沛還沒開口回答,許緯辰先說道:“蔣大律師你近來主持刑部的司法改革,對樞密院、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職能關系,有什麽看法?”
蔣淦想了想答道:“目前來說,都察院負責糾彈百官,刑部負責刑審,大理寺負責覆核,也算是一種不錯的制度了。不過,這個系統和現代司法系統相比,還是有些缺憾的。如果我們把都察院比作紀委,大理寺比作最高法院,刑部比作司法部,那麽還缺一個檢察院, 並且大理寺和刑部的關系也是錯位的。”
“確實如此,所以才請你主抓司法制度改革。”
“沒錯,我們希望調整一下各機構的功能,恢復隋唐時代大理寺負責刑審的舊例,而刑部則負責梳理法條、執行判決。樞密院作為最高司法機關,負責提起公訴、覆核案件,這一點算是向英國學習,把’國王起訴’作為公訴的理論基礎。具體來說呢,民事案件在州縣審理,府裡覆核結案,特別重大的報道布政使司審結。刑事案件情節輕微的,也是縣審府結,按察使派出僉事按季巡視。重大刑事案件要報按察使審理,凡涉及官員的,需由大理寺審理,罪行判決為死刑的,還要交樞密院覆核。這樣一來,顯得比較完整和流暢了。”
“這個改革方案我很讚同。西院建築規格實際上也是按這個目的來設計的。”唐雲沛說道,“刑部在西院的辦公室,實際上就是為了方便接收樞密院和大理寺的案卷,也方便給審判工作提供法條依據。”
“原來如此。”蔣淦總算搞明白了。
許緯辰又補充道:“還有啊,兵刑本來就很難分家,比如律例當中,有很大一部分罪行是要充軍的,充軍就要由軍事單位來接收。如果是充軍到衛所,或者遣發到屯墾兵團務農,都要樞密院接收處理。另一方面,軍事單位也需要有審訊機構處理軍隊的刑事案件。所以,兵部和刑部其實和樞密院在一處更合理,但習慣上六部都在一起,所以在西院裡給兵部和刑部留出辦事處的位置,會比較方便。”
“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