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這條是烏溪,烏溪以南的地方都已在我軍的掌控之下。”眾人順著陳澤的手指,看著這張繪製得比較粗糙的地圖,聽陳澤講解形勢,“渡過烏溪就是大肚王國的地盤。不過,沿海一帶的牛罵社、沙轆社、水裡社和大肚社,經過去年右武衛劉國軒的征伐,已經沒有多少土番居住了。”
台灣土番的村社名稱,其實是土番語的音譯,所以才會有“牛罵社”這樣怪異的名稱。穿越者們對此倒是見怪不怪,畢竟音譯就是容易出么蛾子,比如“波羅的海”,就經常有人誤以為是“菠蘿的海”,以色列前總理“內塔尼亞”也經常“胡說”。
“現在,土番全都向東退往大甲溪上遊一帶的岸裡社、烏牛欄社、樸仔籬社和阿裡史社。”陳澤繼續用手指著地圖說道,“王爺的意思就是攻佔這些地方,為我所用。”
項紹寬仔細看了看地圖,實際上陳澤所說的,就是烏溪以北、大甲溪以南,夾在海岸線和中央山脈之間的方形區域,總面積目測不過幾百平方公裡。如果沿海一帶已經被鄭軍控制,那麽大肚王國的地盤也所剩無幾了。不過,從地圖上看,大甲溪以北直到雞籠之間,還有很廣闊的地域,大多沒有標注土番的據點。於是問道:“陳先鋒,請問這大甲溪以北,還是大肚王國的地盤嗎?”
“當然是。據我所知,大甲溪以北的土番與大甲溪以南的土番並不是同一部落,不過都受大肚國王轄製。”
“對了,說了這麽久,我們還不知道大肚國王叫什麽名字呢。”毛淵明忽然想起了這個重要的問題。
陳澤努力回憶了一下,說道:“大肚國王名叫馬祿,幾年前我曾經見過他一次,當時還只有二十四、五歲,今年應該有三十上下了吧。”
“馬祿?”毛淵明扭頭看了一眼“空軍馬鹿”莊寒天,莊寒天自然是狠狠瞪了毛淵明一眼。
毛淵明沒有再和莊寒天逗笑,回過頭來一本正經地問陳澤:“你是說,他姓馬名祿?”
陳澤搖了搖頭:“土番哪有叫漢人姓名的。大肚國王號稱’白晝之王’,現在這個姓甘仔轄,名叫馬祿,我們都習慣隻叫他的名字。”
“陳先鋒,那王爺有沒有說過如何對付大甲溪以北的土番?”項紹寬還是想知道鄭經到底是不是有打通連接雞籠的道路的想法。
“我們若是向大甲溪上遊的岸裡社一帶進兵,大甲溪以北的土番很有可能出兵來援,自然是不得不防的。至於是否還要再向北拓展,王爺並沒有說過。”
“用兵不能拘泥於一時一地。大甲溪兩岸土番,必定互通聲息,相互援救,我們若是僅僅攻取岸裡社一帶地方,則敵人的援兵隨時可以渡過大甲溪南下,襲擾我軍後方。首尾難顧,則是兵家大凶之局。”項紹寬指著地圖上大甲溪北岸的據點說道。
“項先生果然思慮周全,不知以項先生的意思,我軍應當如何部署?”說話的是金漢臣。
金漢臣這個名字聽上去有些人工斧鑿的感覺,實際也確實如此。剛才鄭聰介紹的時候,說他原名鍾瑞,很早就投效鄭成功,金廈失守的時候,鍾瑞因為不希望離開福建家鄉,因此投降了清軍,不料清廷要把鄭軍投降的將士都遷移到內地省份,鍾瑞便又隻身一人駕船來到東寧,重歸鄭經麾下,鄭經因此替他改名為金漢臣,以示忠於明廷之意。
項紹寬聽了金漢臣的問題,搖了搖頭,說道:“那就要看敵人的情況了。我聽說,去年右武衛劉國軒率軍三千,攻打沿海四社,打得非常艱苦,最後不得不屠了整個沙轆社。”
“沒錯,當時敵軍數量並不算多,大約只有兩千上下,但是依托地形堅守。劉將軍因為沒有動用火器,因此打得非常艱苦。”
“據我所知,土番的一個社,少則四五百人,多則七八百人,推算起來,能夠上陣的最多不過二百人,兩千敵軍至少要十個社才能湊齊吧?”項紹寬又問。
“兩千人對於大肚王國來說,差不多就是全部的家底了。之前他們一共有十五個社,傾巢出動才有這兩千人馬。現在沿海四社被劉將軍攻陷了,他們只剩下了十一個社。再加上人員損失無法彌補,現在土番的總兵力應該不會超過一千二百人了。”金漢臣沒有參加去年的征伐,但是對那場戰事的細節倒也知道不少。
“那豈不是很好辦?我們只要從正面進攻,趁大甲溪以北的援軍未到,一鼓作氣攻下岸裡社。”許耀在旁邊大聲說道。
在場的穿越者們不知道許耀的來路,其實陳澤和金漢臣也並不熟悉這個人。只有鄭聰知道,這個無名小將是馮錫范一力推薦,所以鄭經才將他安排在這次出兵的將領之列。
顯然,許耀的這句話,沒有得到在場任何人的讚同。陳澤和金漢成都覺得許耀這樣想太低估土番的戰鬥力了,而項紹寬則覺得作戰目的並不應該是簡單攻下幾個社。
“大甲溪以南有四個社,為什麽選擇先攻岸裡社?”潘興問了一個穿越者們其實都想問的問題。
“這倒簡單,大肚國王馬祿平時就住在岸裡社。許將軍的意思大概是’擒賊先擒王’吧。”陳澤說著,看了看潘興。潘興是穿越者裡少數堅持剃頭的人之一,在場的穿越者除了項紹寬本身頭髮稀疏無法束發之外,其余人都留起了頭髮,用束發帶扎了起來,潘興的小平頭在一群人中顯得特別明顯。
“既然大肚王國只剩下十一個社,而大甲溪以南只有四個社,那麽當地的兵力最多也就是五百。而大甲溪以北不管有多少兵力,他們想要渡過大甲溪來支援,起碼也要兩三天時間。”項紹寬分析了一下形勢,然後轉向鄭聰說道:“二爺,以我之見,不如先派兵攻打阿裡史社。”
從地圖上看,四社之中,阿裡史社處於最南端,也就是離鄭軍掌控的地區最近。項紹寬的這個建議,使得陳澤等人都覺得非常意外。很顯然,這個建議顯得有些平庸,哪怕像許耀說的那樣攻打岸裡社,至少看上去也有些奇謀,若僅僅是簡單地由近及遠地進攻,看不出任何奧妙。
鄭聰雖然不懂軍事,但看陳澤們的反應,心裡大概又有些不解,便問項紹寬究竟是何意圖。
“二爺,阿裡史社的兵力只不過是二百上下,如果我們攻擊阿裡史社,他們勢必會向岸裡社的馬祿國王求救,而馬祿則肯定會集合其它三個社的兵力南下救援。”項紹寬一邊說,一邊在地圖上比劃,“但馬祿的總兵力也不過是四五百人,而更遠的大甲溪以北諸社則是必然營救不及。”
“所以,我們先用少量兵力佯攻阿裡史社,然後在周圍設下埋伏,等馬祿的援兵一到,就全部出動,以多打少予以殲滅。”呂憲華已經聽明白了項紹寬的意圖,替他把後面的話說了出來。
“哦?這倒也是個辦法。”陳澤開始意識到項紹寬這個看似簡單的方案裡,其實隱藏著玄機。
“還不止這樣。”項紹寬搖了搖頭,“我們必須趁這個戰機抓住馬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