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談判再度恢復,談判的內容也大幅改變。雙方商定了一個新的條約,稱為《大明羅刹通商條約》,內容僅限於兩國貿易,大明準許羅刹國在京城北外城設立羅刹商館,羅刹國亦允許大明在莫斯科設立商館,羅刹商隊暫時只能從張家口入關,繳納貨值百分之七的稅款——這個稅率比南方各口岸自貿區的稅率高一些。
除了這份明面上的條約,雙方還商定了一份密約,核心內容就是大明支持沙皇彼得一世奪取羅刹國的最高權力,向彼得提供二百人的滿洲衛隊,同等數量的裝備,以及五萬兩白銀。而彼得一世需要給予大明的,則是停止支持準噶爾汗國,承認蒙古各部是大明的勢力范圍。
條約同時使用三種語言,分別以漢文、羅刹文和拉丁文寫成,將來如有爭議,以拉丁文內容為準。
簽約完成之後,朱和尭再次以大明皇太子的身份,正式在文華殿宴請羅刹使團。
宴會的規格很高,歌舞表演一場接著一場,珍饈佳肴一道接一道,都是地處苦寒的羅刹人難得一見的。而且洪誠丘深知羅刹人那點愛好,準備了幾十壇好酒,任由他們敞開喝。
唯獨彼得卻心不在焉,酒也喝得不多。
薑承志叫上俞曉冬,和彼得聊了幾句。
彼得顯然已經知道了穿越者們和戈洛溫伯爵的談話內容,對薑承志和俞曉冬保持著一種警惕。
薑承志卻不以為意,告訴彼得,除了條約上說的那些之外,大明還打算贈送一些禮物給沙皇,包括十二名美女、一批陶瓷器和絲織品、以及一把工藝精湛的佩刀。
彼得表示,沙皇陛下肯定會喜歡這些禮物,等自己回到莫斯科,會請沙皇陛下還贈禮物。不過,如今是戰亂之秋,兩國之後會不會兵戎相見,尚未可知。
薑承志感謝彼得的坦誠,並且希望他為兩國關系發展盡自己的力。
彼得似乎受到了薑承志的啟發,端起酒杯,走到朱和尭面前,向朱和尭敬酒,一連敬了三杯——第一杯祝賀兩國簽約,第二杯感謝朱和尭以及大明朝廷的款待,第三杯為之前與榆林王的衝突致歉。
朱和尭越發詫異,覺得這個羅刹下士為何行事總是不顧及身份,似乎非常自大。不過在洪誠丘的暗示下,還是非常客氣地喝下了三杯敬酒,並且囑咐彼得替自己向羅刹沙皇致意。
宴會之後,休息一天,羅刹國使團就要離開京城回國。
洪誠丘和薑承志按照密約的內容,準備了二百人的滿洲衛隊。衛隊的隊長選擇了金玄燁的長子金胤禔,這個大膽的建議自然又是出自王鼎。王鼎認為,派遣這支衛隊前往莫斯科,肯定會被用於對索菲婭的鬥爭,要面對羅刹火槍衛隊,想必凶多吉少,派其他任何人去都不合適,唯獨金胤禔正好差不多完成了保定軍訓,回來為曾祖母守孝,金玄燁的家人又急於擺脫目前被嚴格限制居住的境遇,所以無法拒絕這個任務。另外,金胤禔的母親烏拉那拉氏家族比較興旺,衛隊的全部成員都從綠旗裡的烏拉那拉氏一族挑選,這樣至少這二百人對金胤禔有比較好的忠誠度。二百人中,有三分之一是三十多歲精於騎射的騎兵,三分之二是配備藤牌的年輕火槍手,所有人都訓練有素,有些甚至參與過安南征伐。
十二名美女自然是從羽林苑裡挑選,鮑婧照舊罵罵咧咧,不過還是挑選了十二位色藝兼備,而且微胖的女生——主要是擔心莫斯科寒冷的天氣,微胖比較抗寒。因為知道這些女孩是一去不複返,鮑婧不顧洪誠丘受不受得了,為女孩們準備了四輛馬車,以及每人一個手提箱的衣物和食物,並且再三叮囑,如果之後有羅刹商隊來京城,一定要讓他們帶信回來。
至於五萬兩銀子,戈洛溫伯爵決定隻支取兩萬兩帶回莫斯科,其余三萬兩暫存於大明皇家儲備銀行,作為將來修建羅刹商館的費用。
九月初六一早,天色陰沉,但沒有下雨。洪誠丘和索額圖代表皇太子朱和尭,出北城健德門,送羅刹使團回國。
戈洛溫伯爵對這一次的歷程非常滿意,臨走還將自己的一支短劍送給索額圖,留作紀念。索額圖則拉著金胤禔,囑咐了許多話,想必是萬事小心,事成之後盡快歸來之類的。
使團的眾人帶著幾十匹駱駝,馱運在京城采辦的貨物和沿途需要食物、水。戈洛溫伯爵和彼得則是騎馬,跟在隊伍後面啟程。
在彼得揮動馬鞭準備動身的一瞬間,洪誠丘突然喊道:“Dasvidaniya,Peter Alekseyevich Romanov!”
彼得驚訝地回過頭,看了看洪誠丘,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也大聲喊道:“Dasvidaniya,Hong!”
然後策馬離去。
送走了羅刹使團,洪誠丘忽然想起,王澤弘那邊的事情不知道怎麽樣了,於是直接去找鄒樹人詢問情況。
鄒樹人告訴洪誠丘,手下的錦衣衛盯了好幾天,王澤弘每日大多數時間待在家裡,偶爾外出散步或者購買雜物,並未看到有什麽異常。
洪誠丘認為此事並不簡單,請鄒樹人繼續盯著。
沒過幾天,南京方面的正式奏報來了,蘇州機工叫歇案,四名殺人凶手已經押解上路,不日到京,移交大理寺審辦;前後逮捕鬧事機工三百余名,亦押解來京。蘇州布政使、蘇州知府、蘇州織造等官處事乖張,各降一級留用,罰俸一年。
和內閣擬定的處理方案相比,南京留守司明顯寬貸了涉事官員,顯然是南京軍機處的決定。不過當時下廷寄的時候, 洪誠丘加了一句“請南京軍機處、留守司酌辦”,因此這麽做完全合理合法。
與奏報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封許緯辰的親筆信,解釋了處罰決定的原因,並且談了一些相關事務。
信裡說,所逮捕的鬧事機工三百余名,按律本該處以流刑,即流放關外。但考慮到人數眾多,恐怕引發更大規模的民變,因此改判“流刑減等投送”,全部送來京城。之前與鮑婧、沈之瑩等人商議,要在京城開設被服廠,容納羽林苑女生勞動,同時提高關內外駐軍所用被服的更換效率。因此,這三百余名熟練機工連同家屬送來京城,即可作為被服廠的骨乾,只要工薪給得高些,這些人肯定反而更加樂於在京城做工。
另外,鬧事機工原有鄉紳從後支持,否則也不會鬧得這麽大。南京軍機處派了忠孝伯鄭智親自帶隊,將這些人拘到南京問話。這些人也並不遮掩,不但承認串聯,還強烈地認為朝廷應該體恤民生疾苦,為機工減稅。而這些人中為首的,居然是一個叫尤瑞的秀才。此人乃是蘇州名儒尤侗次子,翰林院修撰尤珍二弟,現年三十四歲,在人群中頗有號召力。現已將包括尤瑞在內的鄉紳九人,判處斬監候,解送京城。
這下不但朱和尭嚇一跳,洪誠丘和薑承志也受不了。這九個人雖然可以硬說成是“鼓動民變,圖謀叛亂”,但畢竟都是當地有頭有臉的鄉紳,尤其當中還包括了尤瑞,若是都殺了,恐怕要朝野震驚了。可轉念一想,要是輕易放過這幾個人,還真是不好下台,畢竟人家自己都承認煽動民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