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算盤’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聯手噶爾丹對抗策妄阿拉布坦的計劃落空了。”
“啊?為什麽?”薑承志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說得有些不知所措。
“大概是因為上次我們手重了一些吧。”潘興苦笑著說道,“噶爾丹雖然得到了我們送還的六千人馬,但武器彈藥方面損失還是很大的,糧食供應也緊張,我們送給他的一點點糧食支撐不了幾天的。結果呢,這人在回科布多的途中,就遭到了策妄阿拉布坦的的偷襲。”
“結果怎麽樣?”
“結果當然是慘敗,幾乎是全軍覆沒。”潘興攤了攤手,“噶爾丹有個親信之人,也是他的侄子,叫作丹濟拉,兵敗之後前來投奔我們。據他說,噶爾丹從張家口回科布多的途中,隻走了一半多的路程,就因為糧食不濟,停下來打獵。可今年又恰逢荒年,草原上獵物不多,最後隻得殺了一部分馬匹當食物,繼續前進。”
“嗬,那可夠慘的。”薑承志聽了直搖頭。
“更慘的在後面呢。策妄阿拉布坦不知怎麽得到消息,知道噶爾丹不在科布多,所以輕騎偷襲,直接就把科布多佔了,然後轉道南下,來截殺噶爾丹。兩軍就在科布多東南三百多裡的地方交戰。策妄阿拉布坦有備而來,無論人數還是裝備都好過噶爾丹。噶爾丹前面殺了不少戰馬,打起來機動能力差了許多,很快被策妄阿拉布坦的兵包圍,死傷慘重。”
“然後呢?”
“然後,噶爾丹的那個老婆,就是說服他把兒子和女兒送來京城的那個阿努,親自率兵向策妄阿拉布坦發起衝鋒,讓丹濟拉帶著她老公向南突圍,來投大明。”
“よし,這個女人不尋常啊,居然在這麽危機的情況下,還能作出這麽明智的決定。”薑承志不由地讚歎道。
“是啊,這個決定可以說是危難時刻的最優選。但不是有那麽句話嘛,’一切技巧在絕對力量面前都是無用的’。”潘興又搖了搖頭,“盡管丹濟拉掩護著噶爾丹向南突圍成功,但噶爾丹身中兩彈,跑了不過十幾裡,已經難以堅持下去了,於是將手下剩余的幾百人交給丹濟拉,要他來向大明投誠。”
“呵呵,看來噶爾丹心裡還是清楚的,關鍵時刻只有大明是真的靠得住的。”薑承志感慨道。
“我覺得也不完全是。”王鼎擺了擺手,“噶爾丹的真實意圖,肯定是為了照顧在京城的鍾齊海和塞卜騰巴爾珠爾。”
潘興點了點頭:“沒錯。丹濟拉見到我們之後,就跟我們說,請求大明保護鍾齊海和塞卜騰巴爾珠爾,過些年幫助他們殺回準噶爾故土去,讓塞卜騰巴爾珠爾重奪汗位。”
“嗯,這也是人之常情嘛。”王鼎略微想了想,又說道,“他們這麽做,等於將準噶爾汗國的正統地位交給了大明,我們將來平定西域、討伐策妄阿拉布坦,就師出有名了。”
薑承志笑了笑,說道:“先別想這麽長遠了。對了,阿努和噶爾丹後來怎麽樣?”
“阿努不清楚,不過她帶兵向策妄阿拉布坦衝鋒,其實就是神風攻擊,基本上可以認為死定了。”潘興輕輕歎了口氣,又說道,“至於噶爾丹,他讓丹濟拉跑路之後,就單人獨騎向著策妄阿拉布坦的追兵衝過去。至於是不是當場戰死,還是被活捉以後殺死,丹濟拉其實也不清楚。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按照噶爾丹的傷勢,就算當場沒死,也活不了幾天了。”
“哦哦,那倒也很悲壯,夫婦二人都’死亦為鬼雄’了。”
“那現在怎麽辦?”王鼎問道,“輪到我們考慮和策妄阿拉布坦的關系了。”
“沒錯,紹寬也是這麽說的。”潘興點了點頭,“現在的形勢是,噶爾丹已經覆滅了,準噶爾汗國完全屬於策妄阿拉布坦的。但對於大明來說,策妄阿拉布坦和噶爾丹沒有區別,他們都是要做大準噶爾汗國,與大明分庭抗禮的,換了個對手,形勢卻沒變。”
“話雖如此,但不同的人性格才乾還是不一樣的,要不先派人去和策妄阿拉布坦接觸一下,看看對方的態度再說。如果此人願意向大明恭順,像朝鮮一樣成為大明的藩屬國,那也未必馬上與他為敵。”王鼎分析道。
“嗯,就是這個意思,紹寬也是這麽想的。不過紹寬覺得,這事情是個雙方的事,我們想要和策妄阿拉布坦接觸,策妄阿拉布坦會不會來找我們?”
王鼎想了想:“那倒也有可能。策妄阿拉布坦肯定會派人來,要求大明交出鍾齊海和塞卜騰巴爾珠爾,以及那幾百部眾。”
“對。所以,現在也不必急於一時。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調整軍事部署,抓緊填補喀爾喀蒙古的實力真空。”
薑承志想了想又問道:“對了,那你們打算怎麽安置丹濟拉的那幾百人?”
“那幾百人很重要,他們就是將來和策妄阿拉布坦討價還價的資本,所以紹寬才決定親自去一趟張家口,將那幾百人暫時安置在口外烏蘭察布一帶。”潘興解釋道,“烏蘭察布離張家口很近,水草豐美,適合他們居住。而且,我們的野戰軍泰山鎮就駐在附近,有事可以救援。”
“那……塞卜騰巴爾珠爾和公主聯姻的事情怎麽辦呢?”薑承志想起,自己和王鼎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在皇帝那裡搞定的事情,居然一下子變得沒有意義了。
“這個嘛……你們去和洪誠丘他們商量吧,他們或許有想法。”潘興撓了撓頭,覺得自己並不清楚這件事。
薑承志和王鼎離開武英殿,一路上商議,覺得這事暫時不可能有定論,倒不如暫時擱置,先不要再提起,觀望一下再說。
荊國公陳世凱的喪禮很快辦理完成,忠勳府選擇了一個吉日,安排出殯的隊伍從阜成門出城,直到京西八寶山皇家功勳墓園安葬。
威遠侯鄭明向陳天培宣旨,要求他在家守孝二十七個月,守孝期滿之後才能正式繼任荊國公,另外還派了五品的正侍太監到府伺候。陳天培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也隻得領旨。
事情辦理完畢,鄭明又休息了兩天,便向太子和薑承志等人辭行,回去南京。薑承志抓緊時間置辦了整整一船禮物,以太子的名義賞給鄭克壆,作為婚禮的賀儀,由鄭明帶回南京,到時候轉贈給鄭克壆夫婦。
策妄阿拉布坦的使者果然很快就來到了京城,要求覲見皇帝。
軍機處自然不會讓使者見到任何人——不是因為皇帝不在,而是連太子都不讓見。理由也很簡單,“策妄阿拉布坦是不是派你來向大明稱藩納貢的”?如果不是,那自然是誰也不能見。
使者氣勢洶洶,表示根本沒有這回事,自己是代表準噶爾大汗策妄阿拉布坦,來要求大明交出噶爾丹的兩名子女,以及丹濟拉的數百部眾,作為大明送給準噶爾大汗的禮物,“如若不然,大汗神兵天降,大明將為齏粉”。
這種低級的恐嚇顯然嚇不到任何人,曾養性乾脆提議把這個使者剁了算了,然後直接出兵科布多,讓策妄阿拉布坦理解一下到底誰是“神兵天降”,誰會“將為齏粉”。
軍機處當然也不會這麽衝動,還是對使者好言相勸,希望他回去告訴策妄阿拉布坦,不要再與大明為敵,學習朝鮮等國好榜樣,稱藩納貢,免得大明出兵征討。
幾次談話下來,自然是不歡而散,使者憤憤然離開京城,回去向策妄阿拉布坦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