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後,大軍開拔班師,這一趟土番征服之旅總算是勝利結束。
途中經過阿裡史社的時候,趁著毛淵明點收各個村社招募到的姑娘的空閑,許緯辰、鮑婧和李書同陪著阿蘭兄妹三人最後一次回到社裡的家中,收拾一些心愛的物件。想到這次來過之後,阿裡史社就要拆毀,這個家也會從此消失,阿蘭便忍不住抽泣起來。
鮑婧在一旁勸慰阿蘭:“那天我問你,是舍不得的是哥哥和美玉還是社裡,你也沒回答我。不過我想,哥哥和美玉能一直陪著你,他們才是最重要的,對嗎?”
阿蘭確實一直沒有想清楚這個問題,或者說是心理上逃避做決定。現在阿裡史社搬遷已經無可避免了,也就不需要再糾結了,於是一下子撲進哥哥懷裡,大哭著說道:“阿哥,以後你再也不能離開阿蘭了……”
武利也是十分傷感,撫著阿蘭的頭髮,輕聲地用土番的語言說了幾句話。幾個穿越者雖然聽不懂,自然也知道是安慰的話。
“走吧,阿蘭,前面的路還長呢,我們不能一直停在原地。”李書同柔聲說道。
兩天后的下午,大軍回到了屯墾營。軍事組成員們留下來安頓軍隊,並且就地扎了一個臨時營區,安頓招募來的三百多名土番女子。作為這些女子名義上的“主人”,阿蘭一家留在營裡過夜,除了毛淵明以外的其它穿越者也都留下來陪阿蘭。
鄭聰帶著剩余的人,領著馬祿和他的幾個隨從又走了大約一個時辰,在傍晚時分到達了安平鎮。陳永華叔侄早已收到消息,帶著文武官員在鎮外迎候。這一次征討土番的規模雖然不算大,卻是一次非常正式的奉旨出征,如今鄭聰凱旋歸來,陳永華代表鄭經迎接正在禮數之中。
兩人寒暄一番之後,陳永華說道:“二爺,您這一次建了大功,王爺和太妃十分高興,已經在王府設宴,為您慶功。”
“那之前我們商定的幾件條陳,陳相可曾與王兄商議過?”鄭聰難得一上來先關心公事,連陳永華都覺得有些意外。
“商議過了,王爺都照準,命我安排施行。對了,王爺還說,項先生他們輔佐二爺您,也大有功勞,一並請去赴宴。”
“陳相,項先生說怕打完勝仗士兵們驕縱生事,所以和幾位將軍留在屯墾營沒有過來,要是想宴請他們,還是等明天吧。”鄭聰一邊說,一邊拿出一份文稿,“項先生之前再三跟我說,見到王兄先將這份記功表呈上,好讓王兄論功行賞。”
“原來如此,還是項先生考慮得周到。對了,世孫呢?世孫應該回來了吧。”
“唉,我那大侄子,也不聽我的話了。我要他跟我回來,他非要留下來,還說做人要有始有終,和將軍們同進同退。”鄭聰一邊說一邊搖頭,“小小年紀,居然開始跟我講大道理了。”
“哈哈哈哈,世孫長大了,明理了,是王爺的福分。二爺您應該替王爺高興才是啊。”陳永華聽完鄭聰的話,顯得特別高興。
鄭聰撇了撇嘴,又笑著說道:“陳相,您當然高興啦。克臧一早已經和您府上的大小姐定了親事,他現在有出息了,您這嶽丈臉上也有光彩啊。”
“二爺您說的哪裡話來,世孫確實是和小女定了親,可世孫將來要輔佐王爺成就大業,你我和滿朝文武,誰不希望世孫文韜武略匡扶社稷呢。”
毛淵明就走在二人身後不遠處,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其實毛淵明一早知道鄭克臧將來的正室就是陳永華的女兒,以前也是憑經驗推斷這是一樁政治聯姻,現在聽到二人的對話,心知以鄭聰的胸無城府,說的必然更接近事實,而陳永華則是刻意把自己裝扮得更加持中立正。
很快,一行人就走到了王府門前。陳永華吩咐道:“馬祿國王此來雖然是送親,只是在覲見王爺之前,仍只能按敵酋身份,暫由兵部看押。”
毛淵明聽到陳永華這麽說,剛要開口說話,陳永華一擺手,又說道:“毛先生不必擔心,本院知道你想說什麽。交兵部看押是規矩,國法不可廢。只是兩家既然媾和聯姻,也不會慢待馬祿國王,繩武已經在兵部衙門安排下了客房,請國王下榻,權當是看押。”
“陳相果然考慮周全,是毛某多慮了。”毛淵明說著,欠身作了一揖。
“毛先生不必客氣,就請和老夫一起赴王爺的慶功宴吧。”
說著話,陳永華引著鄭聰和毛淵明直奔王府正廳,陳繩武則領著馬祿一行人到兵部安頓。
屯墾營裡,早有陳繩武送來的豬肉、海鮮和蔬菜,夥兵全體開動,為勝利之師做一頓豐盛的晚餐。
夕陽西下,營裡點起了一堆堆篝火,士兵們圍著篝火席地而坐,慢慢享用難得的美餐。項紹寬帶著鄭克臧,和軍事組的其他人以及三位將軍一起,一個一個哨地向士兵們敬酒,氣氛空前的熱烈。鄭克臧顯得尤其興奮,每到一哨都會大聲喊“各位將士辛苦”,一股未來王爺體恤士卒的勁頭。
屯墾營外的臨時營地裡,卻是一副淒淒慘慘戚戚的感覺。雖然夥兵們送來的晚飯也頗為可口,但離鄉背井的土番姑娘們卻都因為恐懼和思念,絲毫打不起精神來。姑娘當中有幾十位帶著孩子的寡婦,孩子的哭鬧聲又此起彼伏。
常鎮業看著營地內的情景,忍不住直搖頭,訕訕地說道:“一路上過來就一直這樣,看來是要有一陣子折騰啊。”
許緯辰便問陸希星:“這些人都統計過嗎?”
“統計過。”陸希星說著拿出了一個小本,打開來看了看,“總共三百三十六個年滿十二歲的姑娘,帶著四十七個十歲以下的孩子,其中男的二十一個,女的二十六個。”
“這麽說來,說是姑娘,其實很多還很小,根本就是個孩子嘛。”許緯辰也直撓頭。
“是啊,當初做這個決定的時候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小的女孩子,或許對於土番來說不小了吧。”陸希星無奈地說道。
“當然不小啊,美玉嫁過來的時候也才十五歲。”阿蘭情緒好了很多,又恢復了往日的活潑。
許緯辰見阿蘭恢復了常態,心裡頗為高興,笑著說道:“這樣好了。這些姑娘名義上都是你的隨嫁之人,明天你挑八個年歲小的,當作侍女,跟著你進去王府。其他人詳細登記一下,包括姓名、年歲、有無孩子, 到時候我們再安排她們的工作。”
“我的?侍女?”阿蘭顯得有些驚訝,似乎一時無法理解。
“是啊,你現在是馬祿國王的妹妹了,又要嫁給延平郡王的弟弟,當然要有侍女啊。”鮑婧捉著阿蘭的手,溫柔地說道。
“好吧。我的侍女……”阿蘭嘴裡念叨著,有些出神。
“對了,打了一場仗回來,日子都有些過糊塗了。今天是幾號來著?”許緯辰忽然問陸希星。
陸希星又是翻開本子,仔細看了一眼說道:“永歷二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四,公歷1671年12月24日。”
“咦,今晚是平安夜啊。”許緯辰發現居然正巧是個好日子,“那還得慶祝一下。”
“慶祝啥呀,我們現在什麽都沒有呢,連棵聖誕樹都沒有。”常鎮業看了看許緯辰,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麽,“我記得你是基督徒吧?”
“那你們先吃飯吧,我出去逛逛。”許緯辰說著,從營地裡獨自走了出來,向屯墾營裡望了望,看了一眼熱鬧的篝火晚餐,又轉身朝著遠處走去,在一棵大樹下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穿越以來已經過了三個多月了,而且已經奇跡般地帶領鄭軍打了一個漂亮的大勝仗,雖說前面的變數還多,但是似乎前景十分看好。接下去應該怎麽做,大家也已經討論過多次,只是成與不成,並非自己可以確定的。
想到這裡,許緯辰坐在石頭上,閉上雙眼開始禱告:我們的天父,願你的名受顯揚,願你的國來臨,願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間,如同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