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獄?”
林澈將一顆剝好的荔枝,塞進嘴裡,聽到這話連荔枝核一起吞了下去。
“咳咳咳…”
荔枝卡在喉嚨裡,差點噎死。
林澈連忙抓起桌上的一碗水,連灌了好幾口,才緩過來。
朱樉也跑過來幫他輕拍後背。
等到林澈緩過勁來,朱樉這才說道:
“林先生,你別激動,這件事我還在謀劃,不過我覺得把握挺大的!”
“打住,打住,我謝謝你!”
林澈看著朱樉直翻白眼。
好不容易等幾天就要被砍頭,瀟瀟灑灑的回歸現代生活。
你小子給我整這麽一出,這不是給老子增加難度嗎?
就算逃出詔獄,又能怎樣?
浪跡天涯?
隱姓埋名?
苟且偷生?
我腦子有病吧?!
逃不出去!
呵呵!等著受罪吧!
說不定給老子來個凌遲、剝皮楦草啥的,想想都疼!
想到這,林澈抓起一個荔枝砸在朱樉的腦殼上。
“腦子有病吧?”
“你以為詔獄是你家啊!想越獄就越獄?”
“咱犯的是冒犯天威的死罪,你一個勳貴二代,犯不著為我出頭,弄不好連累伱的家人。”
“你若真想幫我,剩余這幾天,多給我弄些好吃的,送我最後一程。”
林澈平靜的望著朱樉,朱樉摸了摸頭:
“可是,林先生您這麽年輕,還這麽有學問,就這樣被砍頭,實在太可惜了。”
“不行,這事咱一定得管,咱得想辦法把你弄出去。”
朱樉心有不甘,用力捶了下桌子。
“停!停!”
“我知道你勁大,別把桌子拍碎了。”
“我說朱二,別再給你爹添麻煩了,你爹養你不容易,這裡可是詔獄,你真以為想怎滴就怎滴?”
“你別再說了,我去意已決,沒什麽好留戀的。”
林澈抬手攔住朱樉,大義凜然。
“去意已決?”
朱樉滿腦瓜子都是星星,整個人都懵了。
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人,一心求死!!!
這世間就這麽不值得他留戀嗎?
古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著。
像林先生這樣的絕世大才,怎麽就不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
下一刻。
兩人默默的吃著荔枝。
氣氛一下子沉寂下來。
“你打算怎麽幫我越獄?”
林澈看了眼悶悶不樂的朱樉,好奇問道。
聞言。
朱樉精神一振,漆黑的眸子,頓時明亮起來。
“林先生,這就對了,您千萬不能消極,相信我,我的法子真的可以幫你越獄。”
“第一步,你在監舍詐死…”
朱樉興奮的蹲在椅子上,和盤托出自己的越獄計劃。
“咱和這裡的典獄、獄醫、還有巡查獄卒都有交情,等我打點好了,你就在監牢內詐死。”
“到時候,典獄帶獄醫來檢驗屍體,我讓獄醫給你開一個得了瘟疫的證明。”
“為了防止瘟疫在詔獄傳播,典獄會盡快安排將你的‘屍體’移出詔獄,因為你得了瘟疫,門口看守詔獄的校尉不敢查你的‘屍體’。”
還別說,這個憨憨勳貴二代,居然能想出‘詐死’的主意。
也虧得他想的出來。
“第二步呢?”
“第二步,等到你的屍體出了詔獄,我便安排獄卒將你的‘屍體’送出城去,找一個偏僻的地方,對外就說你的‘屍體’被火化了。”
“人死灰盡,你就算是真的‘死’了。”
“然後呢?”
林澈饒有興趣的接著問。
“接下來,我會安排你在城外住下,等我出了詔獄,我讓人給你做個死人的勘合路引,給你換個身份。”
“到時候,林先生是跟著我朱二出...還是歸隱山林,隨你!”
朱樉笑呵呵的看著林澈,問道:
“先生覺得我這個計劃怎麽樣?”
“不怎麽樣!”
“怎麽會呢?我覺得這個計劃滴水不漏,毫無破綻。”
被林澈一口否決,朱樉不服氣的嘟囔著。
林澈剝一顆荔枝,塞進嘴裡:
“首先,你說這裡的典獄、禦醫和獄卒都和你關系不錯,我不否認。”
“這些人平時幫你弄點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那倒沒關系,那是看在你爹的面子。”
“可現在你讓他們幫你在詔獄幫人越獄,這可是殺頭、誅九族的營生,你以為他們還敢幫你?”
“要知道詔獄可是皇上親自設立的,這裡哪一個不效忠皇上?”
“除非你爹是皇上,就算是皇上,他們也不敢就這麽瞞著,放一個欽犯堂而皇之的越獄。”
朱樉頓時像霜打的茄子,蔫吧了。
看著垂頭喪氣的朱樉,林澈敲了敲桌子。
這一動作頓時吸引了朱樉。
林澈指著四周牆壁和屋頂說道:
“指不定咱們現在說的話,正被人一字不漏的全都記著呢。”
此言一出。
隔壁密室謄抄的毛驤,驚愕的停下手中筆。
“難道這小子猜到咱在偷聽?”
……
朝堂上。
太子朱標將擬好的詔書,隻字不差的宣讀了一遍。
這份詔書是根據林澈在詔獄中的講課內容,整理加工的。
內容詳實,分析到位。
像土地和稅制改革。
在全國范圍內,對田地進行全面丈量,徹底弄清田地基數,再重新劃分。
又比如徹底清查戶口,做到裡不漏戶,戶不漏人。
讓隱藏的戶口和人丁浮出水面。
這些政策雖然較之李善長的提議類似,但更詳實、細致。
實施起來也將更為徹底。
只是有些名詞,像‘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
即使像章溢、葉琛等一代大儒,也未曾聽過。
這些新鮮詞匯,也不知道太子在哪裡看到的。
等到太子將這幾個名詞一一解釋。
百官們聽後,先是震驚,再是錯愕,最後是惶恐。
攤丁入畝還能接受,就是將丁銀並入田賦征收賦稅。
就是不再收取丁稅(人頭稅),改為田稅。
反正交稅的都是百姓,他們作為官員,無論是地稅還是丁稅,都無需繳納。
可是聽到‘官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就覺得不對勁了。
尤其是那些文官,大儒。
官紳不當差,不納糧,這是幾千年流出下來的亙古制度。
歷朝歷代。
無論是強大穩定的漢唐,還是動亂不堪的南北朝、五代十國。
即使野蠻遼、金。
甚至韃子掌權的前元,都沒有動搖這一制度。
讓官員士紳去交稅納糧,去服徭役。
這…成何體統?
皇上不是一直提倡以孝治國,尊崇儒術?
怎麽就弄出這等有違國體的事情!
百官們一個個面面相覷。
就在這時,一人出列朗聲奏道:
“臣禦史中丞塗節,有本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