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三代滇西風雲 第11章 10年寒窗

教員安排座位那天，楊炳和楊文比較合拍，自動坐一桌。桑華和燈亮情趣相投坐一桌。楊昌和楊榮坐一桌。王教習因為楊氏子弟學習自覺，對這個他們自己拚接的組合並沒有強行拆散。只有性格最為外向的楊化，很快跟班上小哥們打成一片，找到新同桌竇義。

楊炳牢記楊么爺叮囑他的話，要他帶領弟兄們保持著營上運動的習慣，帶動同學們參與鍛煉。春去秋來，一年四季，伴隨花水河花橋邊三角梅花開花謝，後山上那棵大神樹抽條發芽、秋葉搖落，在初等小學堂的幾年，中一的操遊場上隨時可見筆山書屋的子弟堅持體訓。

高等小學堂的幾年，從體格上劃分出兩個陣營。燈明燈亮兩兄弟、桑華、楊化個頭就在中一念書這幾年竄得老高，猶如四大金剛，並排同行，陣容強大，令校友望而生畏。

楊文沒想到老楊家中的四弟楊化會是一個高大個，過去都是這個小屁孩撿他這個當哥的衣服穿，這下，輪到他這個二哥撿四弟袖子短褲腿短的衣服穿了。

楊化在學校裡經常被誤認為跟郭家兄弟、桑華是出自一家子。平時飲食起居，自然而然地跟高年級的燈明結伴而行，他的內心越發認可燈明大哥，尤其是抱負遠大的燈明哥非軍校不讀的決心，更是讓楊化崇拜得五體投地。

就這樣，楊化、燈亮、桑華三人燈明哥長燈明短地在校園裡追隨著燈明，從經常來找他們的燈明哥那裡能了解很多外面的消息。

如果說楊炳是個十足的包打聽，燈明就是不折不扣的百事通。燈明天天在課間時分夥同楊炳跟王教習、何教習、教務長、老校長套了很多國內局勢、省外信息。兩人在學生群裡的地位如日中天。只要他倆現身，一定作為圓心，四周圍成一個圈。

燈明即將先弟兄們畢業，何去何從成為筆山子弟的熱議話題。課余時間在操遊場運動熱身，成為他們暢所欲言的最佳時間。他最後在校那幾日，幾個小的圍著燈明和楊炳壓腿，專心致志捕捉兩位老大哥對話中影響自己命運的重大內容。

楊炳說:“王教習說省城有陸軍小學堂。1898光緒二十四年，隨北洋武備學堂之風，貴州巡撫王毓藻創辦貴州武備學堂，共辦五期。1906光緒三十二年，貴州巡撫岑春煊開辦新軍一標，接前朝陸軍部通令，改辦貴州陸軍小學堂。”

燈明說:“何教務長說最稀缺的是空軍。他跟我說的，1913民國二年已經有了BJ南苑航空學校，1922年和1924年兩次直奉戰爭已經有了空軍。前不久1928民國十七年杭州剛成立筧橋航校，聽說是美式飛機。18到24歲高中畢業就可以投考。”

楊文心中暗暗稱讚，這背功！某年某月某時誰誰誰，他們一清二楚，比教科書記得還精確。在背書上被打手心打出來的楊文是自愧弗如。他一直沒想通為啥人間有這麽聰明的兩個腦袋瓜子。而他對他們說的一直都知之甚少。

但是不要緊，人貴在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以前在筆山書屋學乾農活的時候，父親不是說了嗎，人長著一張嘴就是用來問的，那倆人精懂得多，那他就不恥下問，張著嘴隻管問得了。

楊文想多了解一些各個學校的情況，以便於決定自己以後的走向，然後他要求燈明講講來龍去脈，說:“燈明哥，你給講講陸軍小學堂吧。”

燈明馬上充當主講，說:“那還得從1911年辛亥革命說起。武昌以後，湖北成立“武昌軍政府”，貴州也有異動。當時貴州巡撫沈瑜慶急調興義劉家軍到貴陽救援，可是貴陽已經被張百麟、楊藎誠、黃澤霖控制，宣布貴州獨立，成立“大漢貴州軍政府”，首任貴州都督是楊藎誠。”

楊炳在一旁給他補充道:“記得何教習說楊藎誠便是貴州武備學堂畢業，後入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留學。1910宣統二年任貴州陸軍小學堂總辦。武昌都督黎元洪，請求貴陽支援，楊藎誠帶兵援鄂。劉家軍裡的王將軍跟張百麟協商，得以進入貴陽城。”

燈明話匣子打開:“劉家軍1912年的時候，實力有限，請求北伐滇軍總司令唐繼堯率庾恩暘、梅若愚、韓鳳樓三個大隊三千兵力，從雲南富源進入貴州興義、威舍一帶，經晴隆花貢、六盤水朗岱、安順、平壩、清鎮，接近貴陽。坐鎮貴陽的是東西南北中五路巡防營總領黃澤霖，楊藎誠援救湖北去了，劉唐合力擊敗黃澤霖。唐繼堯成立貴州軍都督府，當上貴州臨時軍都督，後來就辦了貴州陸軍講武堂。”

燈亮問燈明:“我記得你說1924年民國十三年廣州長洲島孫先生創辦了黃埔軍校，我們能去考嗎?”

燈明回答:“對。何教習告訴我，黃埔是考察了蘇式伏龍芝軍校創建的，戶籍方面限制少，全國學子都可以投考。”

楊化很感興趣:“是嗎?我爹說雲南講武堂傾向於招收雲南戶籍。黃埔要是沒有戶籍限制，我就列入報考范圍。”

楊文接上四弟的話說:“爹那個年代還是清朝，雲貴總督都是李經羲一人管，兩省都同是一個官，滇黔很多事務怕是都是相通的，黔籍報考雲南講武堂還算情理之中。”

楊炳說:“外省想考雲貴軍校的也多，畢竟招收名額有限，能考上的也算有學有識之人了。么爺說，國內文盲成堆，能識字的都少，何況能考上軍校，簡直鳳毛麟角。”

燈明把肚裡搜集的資料跟他們分享說:“劉家軍中的王將軍打贏護國戰爭以後，軍威大振，楊文出生那年1917年重辦，改成貴州講武學校，他軍力從六個團擴充到兩師一旅，廣納賢才，招募本土的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留學生當教官，分了步、騎、炮、工四科，教學質量大幅提升。當時王將軍手下何校長還請劉高官正式通令，考取雲南講武學校的黔籍學生，不用再考，直接錄取貴州講武學校。”

楊炳說:“何校長招收門檻稍微低一些，要麽先參軍，由黔軍各團保薦就讀，要麽高小畢業或者相當於高小學歷報考，比如說，像我們這樣的……”

楊昌靜靜地聽到這裡，突然爆發出驚呼:“我馬上就可以報考嘍！”

楊榮做著俯臥撐，旋即停下來喊道:“如果這樣，我就定了，畢業考省城這個講武學校。”

楊炳打斷兩個本家弟兄:“你倆別激動，1925年就辦不下去了。聽么爺說1926年GZ省長換成周西成，他改為貴州崇武學校，多招他黔北老鄉，近年來才開始招收川滇湘桂外省學員，但他目前正跟滇軍交火，自己都自顧不暇，哪裡還關心辦軍校。省城現在亂。”

燈明面露難色，牙關咬緊，跟楊炳交了底說:“航校要求最高，得有中學學歷才能報考，不過王教習說本地1926年成立了中學，鼓勵我考。我就想衝一衝這個最先進航校。”

桑華是緊挨著燈明壓腿，燈明話音剛落，桑華就跟他發誓:“燈明哥，你考哪兒我就考哪兒。我也衝一衝這個最稀罕的空軍。你在中學等我。”

燈明照著以前跟弟兄們發誓的儀式，伸出拳頭，楊文馬上緊緊地握住他的拳頭，其他人一個個握上去。燈明目光如炬，勉勵眾人道:“為了軍校，到中學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