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宮女、醫官出出進進,各個神情焦灼慌亂不堪。
范梵志執掌林邑國三十年,不說有多大的成就,最起碼的善待子民做得還是不錯的。城內城外無數百姓都在為這位老國王祈禱,希望他能夠逢凶化吉,挨過這次難關,
似乎是感受到子民的期盼,也或者是神佛不想他這麽快的升天,整整昏迷了一日之後,范梵志終於醒轉過來。恢復神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趕走了所有的侍女和醫官以及親眷族人,隻留下范鎮龍一個人侍奉榻前。
“那房俊現在何處?”
剛剛喝過藥,范梵志身骨酸軟力氣全無,但精神看上還挺不錯。
“兒臣將他安置在城中的別院,等父王病症痊愈,再與他商談協議之事。”
范鎮龍神情亦是憔悴。
既要擔憂父王的身體,有要面臨房俊的恐嚇,更要安撫國中的大臣,范鎮龍一天一夜未合眼,下巴的胡茬子蹭蹭的往外冒,看上去一夜之間放佛年老了十歲。
“唉……”
范梵志喟然一歎,慢慢合上眼睛,虛弱的說道:“還有說明可商議的?那房俊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剛剛遭受了真臘人的進攻,全國軍隊損失超過半數,余者亦是士氣大跌,一旦唐軍當真發起進攻,如何抵抗?更別說房俊那數千虎賁此刻就在城內,只要惹惱了他,說不定不管不顧就大開殺戒,城中的王族重臣怕是就得被屠戮一空,家國傾覆啊……”
許是這番話說的有點多,范梵志急喘幾下,面上浮現潮紅,額頭滲出虛汗,精神愈發萎靡。
范鎮龍跪在榻前,趕緊說道:“父王切勿擔憂,身體要緊。其實就算大唐在峴港駐軍又能如何?他們佔不了我們林邑國,若是可能,現在也不會有林邑國的存在了。不過是強佔一個荒蕪貧瘠的港口而已,說是建設,沒有個十幾二十年如何能建成一座繁榮的港口?以兒臣看來,房俊此舉不過是想要用一個開疆拓土的由頭,來向大唐朝廷邀功罷了。”
他心裡真就不認為峴港給了房俊,又讓房俊在此駐軍有什麽大不了的。
漢人朝廷對於林邑國是沒有什麽野心的,畢竟太遠,又算不上富庶。幾百年前林邑國就是漢人的領地,最終不還是將大軍遠遠的撤走,隻守著宋平縣那一塊繁華的地域,余者全都放棄不要,這才讓林邑國崛起?
房俊背景深厚,父親是大唐的宰相,嶽父是大唐的皇帝,本身又是侯爵。只要有一個“開疆拓土”的名義,想必定然能夠使其爵升一級,或者得到更多的好處……
范梵志虛弱的搖頭,無奈道:“你呀……看的還是不夠遠。以大唐的武力,只要在峴港屯駐超過五千兵卒,就足以使得林邑國受其控制,若敢反抗,轉眼就是家破人亡的結局。這樣吧,你去和房俊談談,若是不超過三千之數,咱們就答應他的條件,否則,那就魚死網破、玉石俱焚!咳咳咳……”
心情激蕩之下,范梵志一陣猛烈的咳嗽,居然嘔出一口血來,嚇得范鎮龍魂飛魄散,趕緊將醫官統統叫進來救治。一頓手忙腳亂,總算是將范梵志的病情安穩下來,可老國王大抵是勞神太多,再一次昏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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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開什麽玩笑呢,三千人能受得住諾大的峴港?”
聽聞范鎮龍的條件,房俊還未說話,劉仁願當即就怒了。站起身,魁梧的身材全副甲胄,居高臨下的瞪著范鎮龍,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架勢。
范鎮龍心虛,他這小身板兒在劉仁願面前完全不夠看,隻得仰起頭苦笑道:“非是在下不肯讓唐軍多駐扎一些部隊,實在是國內千瘡百孔,沒有充足的糧食來供應更多人。”
劉仁願大怒:“當初求我家侯爺幫你們林邑國打仗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怎地,現在真臘人退了,你們就想自食其言反口不認帳?信不信就算隻憑著我們這幾千人馬,也足以蕩平林邑國,將爾等背信棄義之輩斬盡殺絕?”
范鎮龍一張黑臉漲成了豬肝色!
威脅!
**裸的威脅!
一國之儲君被人如此威脅,怎能不火冒三丈?
更何況還是在自己的地頭!
可范鎮龍也只能自己生悶氣,卻一句話也不看反駁。
劉仁願說的沒錯,以唐軍在擊潰真臘象兵之時所表現出來的強橫戰力,覆滅林邑國還真不是什麽難事。更何況這件事本就是他范鎮龍有“背信棄義”之嫌,底氣又弱了三分,哪裡敢跟劉仁願硬杠?
隻得看向房俊,貌似唐軍之中也只有這一位講理的……
“侯爺,您看……要不從別的地方找補一下?駐軍數量,是父王親口提出的,在下著實為難,還望侯爺理解。”
范鎮龍當真是為難。
他不認為約束唐軍的駐軍數量有何用處,峴港距離僧伽補羅城不足五十裡,哪怕只有兩千全副武裝的唐軍裝備上那種點燃之後能發出雷鳴嘶吼山崩地裂的鐵疙瘩,也足以強攻僧伽補羅而大獲全勝。
可是他老爹堅持不許唐軍的駐軍數量超過三千,他能如何?
若是放在平時或許還會跟老爹爭執一番,但現在老爹都僅剩下半條命,再起爭執,搞不好就把老爹給氣死了……
房俊差點笑出聲來。
這位未來的林邑國國王,大氣是真的大氣,氣魄也有,只是不大會談生意。你就這麽把自己的底線暴露出來,換了誰也得獅子大開口啊?
想了想,房俊故作為難道:“非是本侯為難范兄,只是若駐軍數量太少,如何能保證本國商人的安全和利益?更別說一旦有外地入侵林邑國,這點軍隊也不能替林邑國消災解難啊!”
范鎮龍苦笑不已,抱拳懇求道:“侯爺,父王現如今的狀況您也知曉,在下委實不敢為你父王的命令。您多多擔待,從別處找補一些,在下無有不從。”
感覺架勢已經擺足,房俊便說道:“即使如此,本侯若是一意孤行,未免施了朋友情分。這樣吧,本侯就隨意提兩點,第一,將金蘭如同峴港一樣賣給大唐,價錢隨你開,本侯打算將那裡建成往來阿拉伯的一處中轉港口。第二,金蘭以東海上的一些小島啊、島礁啊,林邑國承認皆是大唐之領土。本侯總得給朝廷一個交代吧?駐軍人數就這麽點兒,總得從別處找補找補,這麽點地方說起來也沒多少,你我都不在乎,可是到底有個交代不是?若是范兄同意,咱們就定下了。”
范鎮龍當機立斷:“一切聽從侯爺吩咐。”
距離國都幾十裡的峴港都賣了,還差一個金蘭?金蘭所處地域最是貧瘠,人口也少,林邑國根本沒那個精力去經營南方的土地,更別說是沿海的港口了。
林邑國別的沒有,就是優良的港口多……
至於金蘭以東海面上的島礁?
范鎮龍想了又想, uukanshu也沒想起來有什麽島嶼的名字。既然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想必就是一些針尖大的島礁,大抵是大唐海商或者水師航行的時候意外發現的停靠點。大海之上,唐軍水師的戰鬥力比之陸地還要剽悍十倍,想佔領哪裡就佔領哪裡,人家拿出來放在明面上說,那就是給自己面子。
范鎮龍更確定了房俊東一榔頭西一錘子的圈地,只不過是為了向大唐朝廷表功……
唯有房俊自己忍不住心神蕩漾。
安南鬼子,一千年後看你特麽還敢不敢叫囂南海是你的地盤?
至少從法理上來說,從今而後,南沙和西沙就是中國的領土了!老子一千五百年前就把整個南海的地契弄到手裡!
房俊想起後世在南海的各種爭端,著實無限感慨。老子能做的就這麽多,若是千百年後的子孫後輩依舊無能,那可別怪你的祖宗不乾正事兒,是特麽你們敗家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