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雖是佔了居高臨下的地利,但單論起射藝來,確實不如韃賊太多,這種差距在初時或許還不明顯,但對射幾輪之後就顯現出來。
見韃賊漸漸逼來山頂上待命的騎兵們也緊張起來,他們已經策騎馬上,等候著將主爺衝鋒的軍令。
明軍的佛郎機炮打射了五輪,子銃不足,已成擺設,百子銃還在裝填火箭箱也已打空,接下來唯有短兵相接。
好在此前的炮擊已將韃賊盾車擊毀了七七八八再加火箭、銃炮轟射,對面的韃兵倒地足有二、三百人,這給了已方士卒很大的鼓舞。
終於,韃賊在付出數十人傷亡的代價後,擺開了擋在殘破盾車前的拒馬,短兵相接已不可避免。
隨著信旗的揮舞展動,韃賊大陣方向煙塵騰起,那些身披重甲的滿洲正紅旗、鑲紅旗韃子馬甲,正驅動胯下戰馬緩緩往明軍步營這邊逼來。
而在韃賊馬甲騎兵之後,又有明盔明甲的巴牙喇兵壓陣,看來,韃子竟要用騎兵衝陣?
遼東總兵劉肇基眉頭深皺,這韃子下的本錢太大了,自已這邊萬余精銳,他們也敢硬衝?
看這些韃賊重騎緩緩散開成扇形,竟似乎已三麵包圍自己所處這片山坡,鐵騎踏地滾滾而來,聲勢浩大明軍步營諸將士也感到極大的壓迫感,臉色終於大變。
這時,山頂上一個將官大叫道:“大帥,虜騎逼上來了!”
劉肇基點首不語,仍是凝神看去,只見煙塵滾滾,大股大股的韃子騎兵,從三麵包抄過來。
他面沉似水,冷哼一聲,道:“楊帥的宣鎮兵馬就快趕上,韃賊這是自投羅網。傳令步營,定要給老子嚴守正面防線。”
劉肇基這邊隻騎軍就有近四千人馬,而步軍更有六、七,他自然不會畏懼韃賊。
當下,便請杏山防營副將鄭一麟領本部八百余騎兵,前出護住左翼,又點起麾下一員參將,領騎兵千員前去護住右翼安全。
他再看正前方的步營,滾滾奔來的韃賊重騎有近兩千人,遼東總兵劉肇基的神情凝重他知道今天難免一場苦戰,現在隻盼著宣鎮總兵楊國柱快點趕上來。
韃騎衝鋒中,明軍步營哱囉之聲大作,步營的刀盾兵,還有持長槍、大刀、長斧等各色兵器的冷兵,個個神情嚴峻,手心裡滿是汗水,不住在衣甲上擦拭。
眼見韃騎就要衝到步營陣前,親將劉成來到總兵劉肇基身前,道:“帥爺,韃子近前了,衝不衝。”
劉肇基面色凝重,沉聲道:“叫劉強領一千騎預備著,你領家丁隊先不動!”
他作為遼東總兵,手下也有六百人的家丁親兵,雖與祖家、吳家相比,確實是少了太多,但這已是他的全部家底。
韃賊弓手和雜役已將盾車推至戰車前,隱身在後的韃兵爬上盾車,縱身一躍就跳上戰車,與明軍短兵相接,嘶吼聲、嚎叫聲此伏彼起。
那些沒有被盾車抵住的戰車前,仍然是槍尖林立,就算韃兵悍勇,一時間,也不得越過。
“轟轟轟轟”
百子銃轟鳴聲,陣陣傳來,雖然是裝填不易,不過,那些沒有被盾車擋住的戰車中,還是有近半裝填好子藥。
他們這一輪轟擊,雖然沒有打出齊射,卻也打得前面奔來的韃兵與後面重騎,撲倒一大片,人叫馬嘶,大量浴血受驚的馬匹狂衝直跳。
不過,在那些壓陣韃賊死兵的控制下,滾滾如潮的韃子兵,還是爭先恐後的越過戰車防線,急衝進步營的軍陣之中。
“砰砰啪啪”的一陣脆響傳來,
原是戰車後的三眼銃手和一些火銃手及時開火,但也未能阻止韃賊衝進。韃賊步甲率先破開車陣,與明軍刀盾兵廝打在一起,那些三眼銃手才打放了一銃,便不管不顧的掄動三眼銃當狼牙棒,照著衝來的韃子兵就是一通猛砸。
“隆隆”的馬蹄聲震耳欲聾。
奔在前面韃賊重騎,從步甲、弓手和雜役留出的一條條縫隙中衝入車陣內,後方滾滾而來的韃虜死兵與銳兵,也狂叫著隨後直衝而來。
“殺奴!”
劉肇基瞪著通紅的眼睛,搶下身旁一個鼓手的鼓槌,親自擂動起大鼓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
戰鼓擂動起來,鼓聲成為將士們殺敵的指引,剛才已稍顯散亂的步營軍陣瞬時間又緊密起來。
“殺韃子啊!殺殺啊”
激昂的戰鼓聲中,明軍火銃手後面的刀盾兵,以及密密匝匝的長槍手、大棒手、大斧手等等都嚎叫著撲上前來。
刀盾兵衝上前,以盾護身,阻止韃兵前進,掩護銃手後撤,長槍手則在刀盾兵的縫隙中,伸出長槍上刺賊,下刺馬。
大棒手、大斧手專衝那些韃騎的馬頭上招呼,衝那些裹著重甲的韃子腦袋上招呼,他們狂聲呐喊,如癡如醉,不管不顧,一個個仿佛都是殺戮機器一般。
一時間,雙方的戰事血腥絞著,明軍步營被衝開的幾處缺口周邊,密集地擠滿了韃賊與明軍將士,不斷有人倒地不起,人的哀嚎與戰馬的嘶鳴交織在一起。
長槍瘋狂的上下刺來刺去,大棒刀斧不管左右的砍來砍去,狹窄空間裡,雙方人馬都擠在一起,能發揮的余地很少,除了刺還是刺,除了砸還是砸。
灼熱的陽光下,血腥味迅速蔓延開來,滾熱的鮮血不斷從雙方戰士身上流淌出來,濕潤了乾燥的土地。
韃賊似乎未曾想到這支明軍會如此的堅韌,即使是防禦的車陣被衝開,卻仍能死戰不退,現在戰事焦灼,雙方傷亡都在不斷增加,韃賊重甲騎兵們一時間也是舉棋不定。
他們衝進車陣後,也被擠在各個豁口處,因明軍的激烈抵擋,一時間未能將明軍步兵擊潰,韃騎也被擠在哪裡,失去了騎兵的優勢,除了面對面的下馬肉搏,再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