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帶幾個意氣風發的南人新貴一同前往泰山,也算是能昭示上蒼,夏國九州無缺的事實了。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在皇帝吵著要封禪的情況下,夏國的許多州府開始有各種異象吉兆層出不窮地出現,什麽渭水浮現巨龜、黃河有龍隱匿、濟水魚腹含書等等,不過據有心人發現,這些異象,竟大多出自北方。
在此之際,滁河也略有變故,簡單來說,是當王舉道準備一舉打通浦口,將滁河引入長江時,河畔山崖竟突然崩裂,一座巨石滾落下來,將好不容易疏通的滁河,再度阻塞住了。
數萬斤的巨石橫亙在滁河中央,民夫推之不移,馱馬拉之不動,王舉道和段然站在岸邊,徒然望石興歎。
“兩位大人,這可不成啊。”下了船,曹培同慌張地走到近前。
自從新鹽政頒布以後,鹽戶們就興高采烈地投入到了生產當中,如今隻過了半年,定遠鹽場便已產鹽八千擔,算下來今年恐怕是要奔著兩萬擔去的,這已是往年的最高水平,也映證了段然改革鹽政的正確性。
與此同時,曹培同這些鹽商們,則緊鑼密鼓地開始疏通商道,只等鹽引到手,便可轉運售賣了。這個時候滁河被堵塞,他們不知還要耗費多少代價去鋪設新的路線,總不能先自陸路運到長江或者淮河,再投入漕運吧。
段然心裡當然也急,一把將旁邊的都水使者扯了過來。
“說清楚,到底有沒有辦法?”
這都水使者先是行了一禮,隨後說道:“辦法是有的,只是,只是……”
段然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罵道:“別支支吾吾的,先說辦法!”
“回大人,這石頭太大,拖拽法是移不出河道了,為今之計,只有隔河。”
“隔河?”王舉道突然插話:“這可不簡單啊。”
段然頗為好奇,於是問他:“什麽是隔河?”
都水使者躬身作答:“先把巨石兩側的河道隔斷,取出空地,讓工匠們下去,使火去燒,等石頭被燒得脆裂了,然後用鋼釘大錘去砸,砸碎它,運走。最後再把隔斷撤掉。”
這個辦法一經提出,段然是瞠目結舌,即便滁河不是什麽大江大河,可要把它生生掐斷,依舊是一個難以想象的工程。
王舉道走上前來,看著都水使者問道:“隔開滁河太難了,能否隻挖出一條支流,做些許改道,將這巨石繞過去,待移開後,再複通舊道?”
都水使者再度走到岸邊,彎下腰將手伸進河水,好一會兒後,回到王舉道面前,說:“也可以,但是太難,流速沒問題,但這裡河道兩側土壤太硬,混著不少沙石,開挖河道的話太難,而且成本也高。”
聽都水使者如此說,王舉道也彎下腰,用手指戳了戳腳下地面,卻看不出什麽名堂,站起來後,只是皺眉。
“高就高些吧。”段然目光越過二人,投向滁河上的那些民夫,開口說道:“雖然本官不知道什麽是隔河之法,但料想不會太安全,這些民夫的性命安危,是萬萬不能有失的。”
“那就勞煩使者了。”王舉道再度開口。
“這、這、這……”都水使者又變得支支吾吾說不上話來。
顯然,王舉道如此說,肯定是不想掏這個錢了。而疏浚滁河的點子雖是段然倡議的,但畢竟是堵在潤州境內,他自然也沒有慷慨的道理,畢竟滁州的財政有多緊張,段然一清二楚。
因此,這個擔子,在段然和王舉道的推卸下,便只有都水監來挑了。
方案已經定下,段然不再長留,扭頭便要回滁州去,王舉道則花了些時間去慰問那些正在忙碌的民夫,不久後向這都水使者撂下幾句叮囑,就也溜之大吉了。
回滁州的路上,段然幾乎可以斷定,王舉道早就想到了辦法,區區一塊石頭,只是大了些,豈能為難到這個做過幾十年刺史的老官,叫段然來,不過是為了一起向都水監施壓罷了。
……
滁州的新開地裡,第一批作物已經種下,接下來便是細心呵護育苗,這倒無需太多人手,計算好人員情況後,周輔開始調人開挖琅琊山渠。
有時候事情越多,往往大領導卻能越閑。
幾處工地上, 周輔和陳浩二人正在奔走,公學裡更是平靜,鄉試在即,學子們都緊張地備考,至於滁州的基本州務,一直以來都是梁珪這個別駕在操持。看似滁州正進行著規模宏大的生產建設,但段然的案頭,卻並無多少公文要看。
閑來無事,他一股腦鑽進書房,開始寫信,有一件事必須得段然這個刺史親自去辦,那就是頂著自己的面子,去問戶部要錢。
錢當然是要不來的,甚至退而求其次的讓戶部少定些指標也未必能做到。但說到底,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不管能不能辦成,先說出來就是。
只是這樣的事情很有可能會影響到吏部之後對段然的考評,但段然什麽身份,又怎能在意那兩個字的定語。
一整個下午,段然寫了各種各樣的信,向戶部要錢的、向皇帝和母妃問安的、與段峙聯絡感情的、甚至還有和段林討論詩詞歌賦的。代王爺雖不在鄴城,但鄴城不能沒有代王爺的故事。
走出書房時,已是月明星稀,周輔陳浩這些日子都住在工地的草棚裡,刺史府倒是冷清不少。
隱約聽見劉全房中傳來一聲聲輕喝,推開門走進去,見他穿著圍裙,手持尖刀,身前是一頭被砍得亂七八糟的肥豬。見段然走進,他放下刀,頗不好意思的在圍裙上擦拭起血手,說道:“練練手。”
一股血腥氣湧上面門,段然連連乾嘔,指著案板說:“這東西都是你的,我不吃,要是被我發現浪費,你試活著!”
“練完都是要送到工地上的,民夫有肉吃就行,不管好看壞看。”劉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