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繪製的大漢版圖前,劉徹目光灼灼的望著愛將的衛青和添頭公孫敖。
“朕已經下定決心,胡騎東進,漢當西擊,由春季發動對河朔的攻勢。”
“臣等領旨。”
“公孫敖,你的騙術進行的如何了?”
公孫敖抱拳回稟道:“陛下,臣覺得匈奴人對朝廷意圖的判斷必然會來自三個方面,長安,雁門和燕代。
長安是國都,雁門屯重兵,燕代則是匈奴人此次的目標,他們歷來重視戰前偵察。
現在臣已經利用民間輿論和向東運糧明牌告訴了匈奴人,朝廷此次的打擊目標是燕代,但這還不足以讓其盡信。
此時既然陛下已經決定了進攻時間,則下面的步驟亦可跟進。
其一,長安諸將軍東進。
其二,雁門兵東調。
其三,加官進爵。”
劉徹頷首,拍板道:“一二速行,其三朕會著時而動。”
“諾。”
劉徹轉頭望向衛青,問道:“突襲的騎兵都準備妥了?”
衛青抱拳道:“三萬精騎已備。”
劉徹輕輕點頭,吩咐道:“好!這次衛青以車騎將軍掛帥,公孫敖以騎將軍副之。
朕預祝二位將軍再立勳功,動身吧。”
衛青和公孫敖鄭重的抱拳應諾,著甲按劍而出。
長安郊外南軍大營,守著的匈奴斥候望見漢軍魚貫出寨,他們躲在暗處耐心的數了軍旗。
“百夫長,看將軍旗衛青和公孫敖都在裡面。”
“他們兩個可是漢廷新銳,火速上報單於庭。”
與此同時,雁門、代郡的長城和馳道上,漢軍亦開始調動了起來。
接到朝廷將令的李息一點也不含糊,長城上整隊整隊的漢軍兵士開始向東調動。
甚至到了晚上,將士們依舊打著火把趕路,火光在黑夜中異常耀眼。
晝去夜回,數千兵馬硬生生造出了萬余大軍的動靜。
漢軍這麽大動靜,隊伍如長龍般奔走向東,時刻監視的匈奴遊騎不敢怠慢,火速上報。
羅姑比和攣鞮產起先並不信斥候所言,漢軍何時如此明目張膽了起來,他倆親自跑來一看,事實如此又怎能不讓人信服。
望著長城上的火光,羅姑比擔憂的歎道:“看來這次東南大戰有的打了,漢軍這是全力以赴。
短短半天,就往代郡方向派出了萬余之兵,而且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攣鞮產滿臉不忿,扯著韁繩調轉馬頭跑下山丘,哼道:“管那麽多幹啥,先守好自家的穹廬再談其他。
上報,讓大單於頭疼去吧。”
關於漢軍真假消息滿天飛的同時,長安城內一道五百裡加急火速趕往燕地。
劉徹親自下令,任命韓安國為輕騎將軍,李廣為驍騎將軍,分別節製上谷、漁陽、右北平和遼東的全部漢軍,全力備戰防守。
一條條關於漢廷消息的變動,如涓涓細流般匯聚到烏桓草原。
此時匈奴大軍也已經聚集在此,數十裡聯營扎下,當地的烏桓人可算是見識了臣服帝國的勇武,百蠻大國又豈是浪得虛名。
匈奴帥帳內。
裹著熊皮的軍臣放下了手中的羊皮,凝重的說道:“據探報,漢廷的車騎將軍衛青已經從長安出發,他的騎兵軍團正在往代郡方向移動,騎將軍公孫敖領步卒緊隨其後。
雁北和代北的長城上,遊騎多次在多段發現漢軍向東馳援。
而就在今天早上,漢廷已經任命李廣為驍騎將軍節製右北平和遼東的漢軍,韓安國為輕騎將軍,節製上谷、漁陽諸兵。
漢廷有名有姓的將軍,或是已經到了燕代一線,又或在趕來燕代的路上。
劉徹這是下定決心,準備跟咱們在東南燕代一線,打一場大會戰了。”
此話一出,帳中為之一靜,面對不分伯仲的對手,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其實在心裡,軍臣也從未想過漢廷此次會如此施為,幾乎是傾國搏命而戰,難道真是因為前兩年的一兩場小勝,助長了漢軍的威風不成。
作為此戰的主攻手,於單亦是感受到了塌天般的壓力。
漢軍在燕代一線,雲集了數十萬大軍,規模之大幾乎與當年的馬邑之圍旗鼓相當,國戰!
於單慎重的提醒道:“大單於,漢軍此次一反常態,戰場事態更是如清晨拂曉的迷霧般遮遮掩掩,兒臣覺得我軍是否要再做準備。”
軍臣眼露深邃,悠悠道:“劉徹之所以敢肆無忌憚的擺開陣勢,欲求一戰。
無非是覺得春日裡咱們的馬不肥,騎力驟削,失了靈活。
反觀漢軍大部為步卒,耕種多年糧食不缺,此刻應該是我軍騎兵跟漢卒戰力最接近的時候了。”
立在一旁的烏維建議道:“聽大單於之憂,我軍何不對峙以待,等到秋高馬肥,再動刀割肉,豈不是更好。”
於單接聲反駁道:“此刻戰之,漢軍尚有心跟我軍野戰一搏。
待到了秋日,漢軍怕是會據堅城而守,放棄野戰。
那時我軍騎兵雖然能從容勝之,但終究馬蹄踏不上城牆,越不過壁壘,衝不過溝壑。
到頭來怕是會跟去年的漁陽般,成一場空。”
烏維心有不甘,他沉聲道:“那如果此時我軍要是突然放棄東南,大軍轉頭西向,提前從河朔南下如何?
漢軍必然無所防備,就算他們僥幸猜到了我軍意圖,但他們的兩條腿,也絕對趕不上我們的四條腿。”
須卜塗勒不禁嗤笑道:“世子未免太異想天開了些,我軍雖具是騎兵,但春日馬瘦,很難進行長途奔襲。
再說咱們騎兵能跑的動,後面跟著的牛羊這個季節也不行,肚裡都懷著崽子,跑不遠的。”
烏維眼露狠絕,道:“只要能打贏,損失多寡又算的了什麽?
就算用五匹馬的命換一個騎兵趕到河朔,咱們也能刀劈長安。”
“世子真是不當家,不知道家底難攢,本王不同意此舉。”
“本王也不同意。”
一時間幾乎所有的王爺將軍們紛紛表態,開什麽玩笑,搭進去所有家當,去搏一個可能失敗的結果,沒有哪個正常人能同意的。
匈奴不是大漢,單於庭也不可能強行調撥貴族們的私產,否則軍臣敢乾,不用漢軍打,烏桓草原上,匈奴各部得先來一波全武行。
牲畜是貴族們的財富,烏維的想法再正確,也不符合此時匈奴的國情。
軍臣自然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起身堅決的說道:“不用考慮其他,傳令給前面的伊稚斜,先打一波,把漢軍隱藏的所有意圖都打出來吧。”
“諾。”
伊稚斜得令後速發兵進攻漁陽,望著燕山山脈上烽火台燃起的熊熊狼煙,他難得的眼露凝重,這時節跟漢軍開戰,打贏了有收獲還好說,打輸了,部族裡的牛羊崽子怕是得死絕了。
很快得到漁陽被襲的消息,李息火速帶領一萬大軍從代郡出塞,作勢要迂回向東,抄了伊稚斜的後路,暴躁的給匈奴人一回擊。
不過很快李息軍就被看顧雁門北草原的匈奴右部騎兵逼停,雙方互做看顧態。
往往匈奴散兵衝一波漢陣,未到前就被漢軍箭矢射退,雙方打的一點也不堅決。
得知右部逼停了李息,軍臣頓時心中有了底,不怕你野戰就怕你龜縮在城中,不戰。
軍臣冷靜的命令道:“李息不過萬余步卒,必然不敢出塞長留。
告訴右部,不要嚇著他們,假做敗勢,把衛青和公孫敖的騎兵軍團給本單於誘出來。”
“諾。”
軍臣抬眼望向身旁的於單和烏維,吩咐道:“漢軍要切斷伊稚斜的後路,必然要從最近的上谷出塞,向東做迂回包抄。
烏維,你領一萬騎在上谷北以東截住漢軍。
於單,你領三萬騎隱藏在上谷北的烏桓草原上,伺機而動。
一旦烏維頂住漢騎,你立刻全軍壓上,西南兩面本單於會派右部騎兵從速切入,形成合圍。
這次一定要將衛青和公孫敖兩將,永遠的留在他們曾經出發襲我龍城的地方。”
於單和烏維面色肅然的扶胸應諾,他們並肩握刀出帳,帶領大軍開寨出營。
而此時的雲中城中,衛青和公孫敖率領的三萬騎兵和一萬步卒正在從容的自城南五裡穿過,這些騎兵和步卒,已經是漢軍能拿出來的最大機動兵力了,面對匈奴人的重壓,漢廷亦是不敢輕動。
為了保持大軍的隱蔽,讓匈奴的戰機研判繼續滯後,在衛青的計劃裡,漢軍再發起戰役後,驚動匈奴各方的時間一定要越晚越好, 尤其是漢軍的戰略目標河朔,拿下來後,匈奴人還是茫茫然最好。
衛青和公孫敖沉默的望著身邊的漢騎勻速西行,此次他們還是用的雁門北的老法子,只不過此次管理後部步卒的變成了公孫敖。
不多時,只聽疾馳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二人相視一望,知道信騎來了。
信騎勒馬,急道:“報二位將軍,李息部剛出塞就遇到了匈奴騎兵圍堵,大軍射退後已經扎營固守,緩緩吸引敵騎向東。
匈奴大軍多線而下,開始投入大軍,進攻漁陽、上谷等地。”
衛青擺手勸退了信騎,拿出地圖對著公孫敖嚴肅的說道:“陰山山脈東部是大青山,此山西南東北走向,它跟黃河間的區域就是雲中。
我軍現在逆流而上,前面就是大青山和黃河間的最窄處,南北只有十多裡寬,是個易守難攻的口子,匈奴人必然在此地布置了哨騎守衛。
我軍渡過西河只要一露頭,全軍意圖就會即刻暴露,到時候為了不給留守的匈奴人以反應時間,我軍騎兵就要全速橫掃後套。”
公孫敖讚道:“亂中取栗,只要亂起來,匈奴人根本不知道我們有多少人,恐懼就能擊垮匈奴人的抵抗之心。”
聞言的衛青並沒有舒展眉頭,反而是指尖帶著公孫敖的目光一路西行,停留在了高闕。
公孫敖興奮道:“怎麽?你是想奔襲高闕,來個關門打狗?
奪取了高闕我軍便已經勝了一半,扼住此口,河南地的白羊樓煩二部便不過是籠中之雀,插翅難逃!”
誰料衛青卻搖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