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派來取軍需的馬隊旁,俘虜們正從大車和騾馬間忙碌著。
在龔虔等人的指揮下,遠行的騾馬上裝滿了箭矢和其他軍需。
至於口糧,前線的兵士們都被烤全羊養叼了嘴,這次拿的並不多。
細算下來,公孫敖不禁感歎,果然是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敵人的才是最香的。
送走了馬隊,忙完的公孫忠拍了拍灰,走過來稟報道:“公子,孫都尉帶了話過來,衛將軍近日計劃要在河邊跟白羊、婁煩二王做過一場,讓咱們做好速取高闕的準備。”
公孫敖點點頭,滿臉認真的問道:“捕鷹隊路探得怎麽樣了?”
“按咱們斥候探得的消息,加上從國府拿到的前秦九原地圖,再加上孫都尉口述來看。
匈奴人對前九原郡沒做出多少改變,他們一直在用當年的東西。
衛將軍已經西擊攪亂了九原,匈奴各部慌亂下難以組織有效的進攻,咱們或許可以膽大些,直接順著原馳道速進。”
風險或許會有,但這才是戰爭。
公孫敖斟酌兩息,最終決定道:“去準備吧,咱們按著秦路,借著趙寨,一定要把匈奴人全留下來。”
“諾。”
公孫敖給公孫無忌留下了三千步卒繼續帶著輜重車隊西進,再加上沿途收留的百余傷兵為輔,令他繼續按原計劃帶著車隊追尋衛青的腳步。
公孫敖則率領其余七千步卒上馬,準備直撲高闕。
望著將自己綁在馬背上的步卒戰士,公孫敖眼露決絕,喝道:“一戰定河朔!走!”
......
溯流而上的漢軍長龍,不斷驚起河岸水草中的驚鳥。
在馬背上衛青極目遠眺,原野上拉網而進的騎兵寸寸而進,漢軍在逐漸失去戰前的突然性。
衛青臉上帶著凝重,他驅趕著白羊各部一路向西,按時間推斷,有白羊部在前面擋著,其後的樓煩部必然會做出反應,數天下來,兩部合兵定是必然。
故此衛青打算分兵引誘,他親自帶著萬余騎跟其兩路漢兵拉開距離,就是為了引其上鉤,但一路無事,看來這兩個匈奴王爺卻是謹慎的緊。
“將軍,前面有一大片衝擊灘塗,戰馬無法著力,是否要轉北繞開?”
衛青沉聲問道:“前鋒的趙信帳下不是有白羊降將,他怎麽說,若是繞,要花多少時間?”
“這...”
衛青也不惱,吩咐道:“大軍停歇片刻,派人去問。”
“諾。”
隨著停歇的命令下達,有幾個警戒斥候趴在了地上,他們耳力極佳,大隊騎兵的行進很難瞞過他們的耳朵。
衛青盯著地圖,他知道所部目前在狼山西南,在往前走就是沙漠,跟旁邊奔騰的大河天然形成了一條通道通往西套。
如此緊要的地方,沒道理匈奴人會輕易放棄,再一想一個時辰前跟蘇建、趙次公兩部聯系後,他們所處的位置,兩者並不近。
或許匈奴人是在等自己繞道灘塗時,拉長了隊伍,好多段分擊。
正猶疑間,信兵回來了,回稟道:“將軍,趙軍侯說,本來此地樓煩部設有一個百夫長營地常住,此刻營去人空,斥候推斷是昨天走的。”
如果說前面衛青還心存三分疑惑,此時更加確定了心中所想。
這兩個匈奴王爺,絕不會輕易的將河朔讓出來。
衛青思索道:“傳令下去,外松內緊,大軍休息片刻。
前軍斥候向高闕方向探查。
令蘇建和張次公兩部加快速度向西北迂回。”
“諾。”
.....
漢軍的西北部林子裡。
“怎麽會事?漢軍怎麽突然停了下來?”
余候顫扭頭接著問道:“會不會是我們漏了馬腳,讓漢軍發覺了。”
圖喇刺矢搖了搖頭,滿臉疑惑的解釋道:“若是漢軍知道我們在此伏擊,兵多早就殺過來了,兵少自然會跑,衛青停在這裡,本王也琢磨不透。”
正說著哨騎飛奔而來。
“報兩位大王,漢軍斥候開始向北探查。”
面對後路被威脅,圖喇刺矢臉色突變,亂了方寸。
他極力壓著聲音急道:“北邊可是高闕!
漢軍這是要見好就收,放棄進攻西套,轉而扼住高闕,掃蕩我的白羊轄地了!
樓煩王咱們上吧。”
余候顫倒是沒那麽激動,漢軍放棄進攻西套,樓煩各部就有更多的時間轉移,這充分說明了人跟人的悲歡離合並不相同。
余候顫沉聲勸道:“白羊王你先別急,漢軍只有萬騎,但咱們現在兩部加起來有兩萬騎,佔著優呢,一明一暗,咱們還有先手權。
我余候顫把話給你放這,只要漢軍調頭往高闕去,我軍即刻衝擊漢軍如何?”
見余候顫把話都說到這了,此時軍中樓煩部佔優,圖喇刺矢也不好多說什麽,忍了忍,只能應聲道:“行,聽你的。”
望著日頭西墜,知道時間差不多的衛青起身吩咐道:“全軍準備,告訴前面的趙信防備敵襲,遇敵則東撤,不得戀戰。”
“諾。”
眼見漢軍再次啟程,圖喇刺矢站起身子急道:“樓煩王,這次你沒話說了吧,漢軍這是奔著高闕去了!”
余候顫也不拖遝,道:“好,打!
漢軍西面是灘塗,那咱們就先衝他的前軍,再由東轉南,將漢軍逼到大河邊。
到時候跳河,還是到灘塗裡成咱們的箭靶子,都由著他們選。”
“善!”
圖喇刺矢跳上戰馬,抽出腰刀高喝道:“勇士們給部族報仇的機會到了,衝!”
隱藏半日的匈奴大軍驅馬出林,打馬猛衝。
正北進的趙信突然見西邊殺出匈奴騎兵,早有準備的他從容指揮各部向東速撤。
馬背上疾馳的圖喇刺矢大笑道:“漢軍怕了!他們只會打偷襲戰,勇士們跟本王衝!”
眼見白羊部騎兵如熱刀利切黃油般絲滑挺進,漢軍如潮水而退,余候顫也放開手腳,匈奴騎兵全線投入作戰。
面對著突來的匈奴騎兵,衛青臉上看不出喜怒,他冷靜的命令道:“燃起進攻狼煙。
後軍出擊接應趙信,頂住攻勢,中軍投入進攻,切斷匈奴的突出部。”
“諾。”
戰鼓鼓點急促,漢軍各部相應投入作戰。
漢軍一迎,衝在最前頭的圖喇刺矢瞬間感覺衝不動了。
剛還跟兔子般急竄的漢軍調轉馬頭,夾槍排陣而來,左突右衝下,白羊部騎兵上的這些皮甲,根本不是漢軍鐵矛得對手。
白羊騎兵彎刀劈砍,連漢軍的面都看不清就被長槍捅落馬下。
攻勢遇挫,余候顫倒是不慌不忙,這股漢軍他吃定了,誰來也不好使。
可惜余候顫沒有在意那兩束孤直的狼煙,衛青在原地等待消耗的時間,就是再為其余兩路漢軍包抄爭取著時間,而狼煙就是進攻的角號。
蘇建和張次公率領兩萬漢騎突然由北向南,從匈奴大軍的側後殺了出來,潮水般的赤色洪流迅速合圍。
眼見漢軍突來,匈奴騎兵臉上掛滿了恐懼,各部保命為先,爭相逃竄。
眼見局勢兩級反轉,余候顫再也沒了起先的風輕雲淡,嘶喊下難製亂軍。
拚光了騎兵的圖喇刺矢帶著百騎敗退而來,滿臉血汗的急道:“我們中計了!快撤!”
余候顫四顧戰場,處處是漢軍圍殺樓煩騎兵的身影,哀哀歎歎難做抉擇。
“本王不能不要部族啊,這可都是我樓煩部的精華啊!”
圖喇刺矢眼見此狀,一腳踹在余候顫的馬屁股上,高喝道:“往西逃,咱們回西套!”
眼見各部匈奴得令向西逃竄,漢軍亦是追趕不休,圖喇刺矢扔了兩部王旗, 帶著數百精騎由東北向突圍而出,他是地頭蛇,很快就擺脫了追擊的漢軍。
是夜,大獲全勝的漢軍打掃戰場,俘獲無數,興衝衝的蘇建和張次公走進了大帳。
蘇建拿著白羊王和樓煩王的王旗,笑道:“將軍,你看看,這兩個匈奴王為了逃命,連王旗和部族都不要了。”
衛青拿著王旗,帶著些遺憾道:“這次沒能擒住二王,否則河朔幾乎可以傳檄而定。”
張次公無奈道:“這兩王逃跑倒是好手段,末將聽俘虜說,兩王傳令部族西逃吸引我等,自己帶著百余騎東北突圍,等我們發現時,熟悉此地的胡騎三兩下便沒了蹤影。”
衛青擺擺手道:“先不去管他們兩個了。
蘇建你派人向東尋找輜重隊,咱們的箭矢消耗嚴重,補一批過來,順道問問公孫敖出發的情況。
張次公,我軍連續多天作戰,但休息不得,你抽出五千騎,向高闕方向運動。
能不能堵住河朔匈奴的家當,全看今明兩天了。”
蘇建和張次公相視一眼,抱拳應諾而出。
衛青眺望高闕方向,漢軍連日作戰本就是疲兵,今日之戰幾乎是力竭之戰,這堵口子的任務,只能期待公孫敖了。
順著馳道西行的公孫敖不免打了個噴嚏,此時他正帶兵摸黑而進。
因為不能點火,導致不時有人摔下戰馬,畢竟年久失修的路上,有點啥不正常。
眼見時間飛逝,公孫敖忍不住問道:“咱們離高闕還有多久?”
“按路程推斷半個時辰後,也就是亥時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