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達喇阿心中一歎,是啊,軍臣單於讓他配合伊稚斜善後,難道不知道自己為了單於庭和伊稚斜間鬧的多僵嗎?
不,他知道,那一千帳部族就是最好的安慰。
但想要讓自己因為這一千帳部族,再去跟伊稚斜死磕,單於怕是太小瞧自己了,就算他不為自己著想,也要讓部族延續下去。
木達喇阿臉色變幻,道:“走,我們去找左賢王。”
可惜於單此時正在為大軍北撤而忙碌,根本抽不出來時間來見已在帳外的木達喇阿。
等了兩個時辰後,木達喇阿終於忍耐不住,離開了左賢王帳。
傍晚時,於單似乎是想起來有人通稟,便隨口問道:“木達喇阿還在帳外嗎?叫他進來吧。”
“左賢王,左大將早已經離開了。”
於單並未覺得有什麽損失,一個敗軍之將而已。
木達喇阿在回部的路上越想越怕,無盡的後怕在心頭纏繞,若是老單於要在貴族大會上推舉於單上位,那麽必然要獲得伊稚斜的支持,進而做出妥協。
現在整個左部除了左賢王部,就只有他未服了,棄子!
想想往年他跟伊稚斜作對的事情,馬刀見紅,常態爾。
“父親,咱們今後該怎麽辦?”
木達喇阿一怔,隨後冷哼道:“靠人人倒,這對父子老子不伺候了,走,回營,咱們關起門來自己過。”
木達喇阿在大營內踟躕了一天,自然很難不讓人察覺,烏維接到親衛稟報後,喃喃道:“這喪家老狗,今日連連碰壁,豈非怪事。”
借著回來開會的呴犁湖哼道:“這老狗怕是見大單於不成了,心生膽怯罷了。”
烏維眼神轉動,思慮片刻緩緩說道:“呴犁湖,這或許是清除單於庭對我家影響的絕佳機會。
你連夜快馬趕往前線大營,將這個消息告訴父王,這是我家的機會。”
呴犁湖雖然看不出端倪,但對大哥的判斷還是信服的,他端起酒碗一飲而盡,起身道:“好,我這就啟程。”
見弟弟離開,烏維低聲又吩咐道:“單於帳內的一舉一動,盡數送來。”
親衛扶胸而出。
烏維抬眼望了一眼王帳方向,老單於的衰弱,必然對應著匈奴上層的重新洗牌,機會永遠留給有準備的人。
......
公孫敖一出狼山便將騎兵分為三部,以每兩千騎為一部,令張次公部,赤勒勿都部向北,余候顫的兒子呼勒忒爾部向西,對西北兩向能尋到的匈奴部落,進行打擊。
至於東部,公孫敖也不敢掉以輕心,所有的捕雕者盡數撒了出去,若是匈奴主力西來,必然難逃他們的眼睛。
各部開拔後,公孫敖便以往來信騎勾連各部,率四千軍騎緩緩向北,以便接應各處戰場。
果然如戰前所料,右部匈奴各部根本沒料到漢軍會來,幾乎沒有防備,信騎報捷可謂喜報連連。
不過要說收獲,除了成群的牛羊和些許金銀外,匈奴各部能讓漢軍瞧上的東西並不多。
就在公孫敖打算繼續冒險北進時,只聽在旁隨侍的公孫忠喊道:“將軍快看,張次公都尉回來了。”
公孫敖面色一凝,他跟張次公的約定時間並未到,難道是前面出了狀況,吃了敗仗?
公孫敖抬眼望去,張次公打馬奔來,一勒馬就氣憤道:“公孫將軍,這個前鋒官咱是當不了了。
那幫胡兒根本不聽將令,肆意妄為。
本有幾個小部酋長要整部而降,那赤勒勿都卻直接縱部而搶,還縱兵打了我部的兵士。”
公孫敖眼神一冷,冷聲質問道:“難道大漢發給你的不是馬刀和戰劍,而是木棒和石頭不成?”
張次公腦袋一懵,原以為先前公孫敖主持降伏河朔兩王,其心必然是以懷柔之策為主,爾今一看自己似乎是覺察錯了意思。
張次公眼露喜色,勒馬就要帶兵行令。
公孫敖卻出聲叫住了他,冷聲問道:“赤勒勿都部現在在哪?”
“向西北十裡處,正押送著俘虜和斬獲向我大軍靠來。”
公孫敖轉頭吩咐道:“全軍出動,公孫忠帶漢騎包圍赤勒勿都。”
公孫忠嘴上囁嚅兩下,終是吞下了心中的勸諫話,應諾控軍而行。
公孫敖繼續道:“卞援,你親去呼勒忒爾部,讓呼勒忒爾快馬趕來見我。”
“諾。”
漢軍各部加快馬速,亮矛上弩,公孫敖滿臉寒霜,周圍的親衛更是靜若寒蟬。
淺綠色的草原上,赤勒勿都興衝衝的騎在馬背上,他的身後是長龍般的俘虜隊伍。
這次他打擊的幾部,一部分是跟白羊部先前有過摩擦的部族,另一部分則是跟白羊部爭奪過草場的氏族。
以前是有單於庭和右賢王王帳壓著,現在白羊部投了漢廷,自然沒有留手的余地,搶劫歷來是最快的致富手段。
就在赤勒勿都幻想著回到河朔擁抱財富時,親衛帶著顫抖和恐懼說道:“世子快看,那是什麽?”
赤勒勿都抬頭望去,只見草丘上漢軍騎兵排牆而來,左右一望,赤勒勿都震驚的發現,他部已經被漢軍包圍了。
收起面上喜色的赤勒勿都不明所以,公孫敖想幹什麽?難道就為了給張次公出氣?
望著四周的漢騎,白羊部的騎兵可沒自家世子的膽子,慌亂在隊伍中炸起。
赤勒勿都見隊伍心亂,不禁帶著幾分心虛罵道:“怕什麽?我們現在也是漢軍。”
公孫勇縱馬下丘,冷聲喝道:“千夫長赤勒勿都,我奉騎將軍令,令你部盡數下馬,敢違令者,斬!
千夫長走吧,騎將軍要見你。”
赤勒勿都面露不善,哼道:“公孫敖要見小王,總要說出個理由,難道我這千余兒郎,僅僅憑他一句話,就放下馬刀,變成羔羊了不成?”
公孫勇勒著韁繩,壓製著躁動的戰馬,嘴角卻冷笑道:“赤勒勿都,你隻告訴我,到底是遵令,還是不遵,閑話少敘。”
“大膽!你只不過是公孫敖家的一條狗,焉趕跟我家世子如此說話。”
公孫勇抬眼一瞧,白羊部騎兵拒不下馬,冷聲道:“既然你們敬酒不吃,那就吃罰酒吧。”
話罷,公孫勇扯馬就走,毫不拖遝。
見公孫勇走,跟在赤勒勿都身旁的親衛說道:“世子,漢軍若是跟咱們動手該如何?”
赤勒勿都滿臉不忿,哼道:“怕什麽,河朔的部眾就是你我的底氣,今日我降漢廷,漢廷不捧著我,明日看誰還敢降他。
再說此次北來,我匈奴騎兵不必漢軍少,鬧僵起來,誰怕誰?
大不了,咱另投他處去。”
草丘上,公孫敖側著腦袋望著一旁的呼勒忒爾,說道:“河朔大戰時世子在西套守部,還未見我漢軍兵鋒,恰逢有此叛逆,不如請世子一睹我漢軍戰力。”
呼勒忒爾眼神一秉,雖然父王和白羊王在戰後鬧翻,但他此時也不願意見白羊部被漢廷削弱,畢竟今後免不了兩部抱團,在漢廷中生存。
呼勒忒爾笑道:“白羊部早已投降朝廷,赤勒勿都也是皇帝陛下的臣子,怎麽會成了叛逆。”
公孫敖盯著呼勒忒爾逐字逐句的說道:“本將令張次公為先鋒官,赤勒勿都不尊將令,縱部搶掠,難道我漢軍的軍令都是擺設不成。
你既然承認是臣,那就更應該知道順服。”
公孫敖腳磕馬腹,走到陣前命令道:“各部收緊包圍,弩射一輪,騎兵進攻,敢反抗者就地斬殺。”
“諾。”
鼓聲一起,漢軍騎兵迅速收緊包圍。
“世子,漢軍騎兵正在收攏包圍,他們來真的,咱們該怎麽辦?”
赤勒勿都此時也慌了神,他沒想到公孫敖居然敢來真的,剛準備抽刀應對,只聽弓弦聲四起,漢軍箭矢已經射到了他的腳下,驚的戰馬連連後退。
赤勒勿都麾下的騎兵雖都出自白羊部,但在公孫敖有意挑選下,顧慮下抵抗心並不高。
現在有強弓硬弩在前,不等赤勒勿都下令,已經陸續有人開始下馬受降,而俘虜們早就跪成了一片, uukanshu 祈求活命。
“世子。”
見此情景,赤勒勿都知道硬拚不得了,咬著牙說道:“下馬。”
白羊部騎兵下馬,漢軍快速切割,迅速控制了局面。
當公孫敖騎馬走到赤勒勿都面前時,他低頭望著依舊不服的赤勒勿都,問道:“不尊軍令按律何罪?”
赤勒勿都冷哼道:“什麽律,本世子不知道。”
“張次公你來說。”
“斬。”
公孫敖悠悠歎道:“不尊軍令,全殺了也不可能,既然如此軍官們來吧,十夫長以上的,出手打過漢軍兵士的,全部就地處斬。
再傳信給車騎將軍,此等罪臣的家族子嗣,按草原的規矩來吧,高過馬背的男丁一律殺掉。
如此漢律也遵了,草原的規矩也照顧到了,兩位世子覺得如何?”
赤勒勿都聞聽此言,怒道:“你敢!”
話剛出口就被公孫忠帶人拿下。
至於呼勒忒爾,他驚訝於公孫敖的狠辣手段,畢竟按以往的經驗來說,漢廷對降將必然是以寬容為主,誰曾料會有如此的場面。
被押著的赤勒勿都憤恨道:“公孫敖,我不信你敢殺我!”
公孫敖低首看了一眼,暗罵一句愚蠢,冷聲道:“先打斷腿,梟首,按草原習俗喂狼吧。”
“諾。”
周圍諸將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但都應諾了下來,他們知道經過公孫敖這一治理,這新降的匈奴人必然會有巨大的改變。
雖不會如漢軍般如指臂使,但絕不敢再拿軍令當做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