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發前,張祝拉住楊林的手臂悄聲道:“我說兄弟,你答應我的事兒還沒辦呢,可得平安回來。否則哥哥我的終身大事就耽誤了。”
楊林一臉懵的看著張祝道:“我答應你啥事兒了,我怎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呢?”
“嗨,你呀你......”張祝用手指點著楊林,道:“你都忘了?你答應替我物色個寡婦或是被休的娘子,最好還是有孩子的那種,然後替我說媒成家。”
“啊,這事兒啊。”楊林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拍著胸脯道:“哥哥你放心,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兄弟我一定幫你辦了就是。不過現在不行,等我回來的就辦。”
“兄弟,這可是你說的。這事不能再拖了。”張祝看了看四周,繼續道:“我想趁著現在的日子還安生,趕緊找個娘子成個家。不管是帶來的孩子還是自己生的孩子,至少哥哥我留下了香火。等死了,也不用臉上蓋著黃紙去見爹娘和祖宗了。”
人死臉上蓋著黃紙,是表示自己做了對不起祖宗的事,愧於在九泉之下面對他們。傳說,在滿清入關強迫漢人剃發易服後。很多漢人在臨終時便在臉上蒙上黃紙,表示沒有保住衣冠服飾,羞於見祖宗。
楊林聞言鼻子一酸,急忙把頭轉向一邊,道:“放心吧,我說話算話。巡邊回來就幫你操辦這事。”
“好兄弟!哥哥我沒白疼你!”張祝聞言臉上樂開了花,伸開手掌照著楊林的肩膀上拍了兩下。
“我走後,靉陽防務和練兵等一切事宜就仰仗哥哥了!”楊林向張祝拱手施禮。
“真是外道,這本就是哥哥我的份內之事,況且還有長水呢。再說了你也不是不回來。”張祝擺擺手,大大咧咧的道:“趕緊走吧,路上多加小心。”
楊林向張祝點點頭,隨後翻身上馬。向已經列隊完畢的官兵們大喝一聲:“啟程!”
此次巡邊的官兵是從甲乙兩哨挑選的精兵,外加幾名徐晉的手下,將近四十人。
這些官兵人人雙馬,外罩秋季迷彩披風,內穿布面甲。腰懸鋼刀和匕首,背負弓箭或標槍。馬鞍一側懸掛盾牌,另一側懸掛長兵。第二匹馬則攜帶行囊和補給等物。遠遠望去,這隊人馬顯得極為精悍。
楊林帶上各哨哨官,主要是讓他們熟悉邊關地形。同時也傳授他們一些軍事理論和知識。
陽歷九月初四辰時,楊林率隊出鎮朔關。他們的路線是沿著邊牆先向東再向北,經孤山堡至鹼場堡。而後入關向南折返,巡查所屬各處墩台。因路途遙遠難行,全程需花費五至七天的時間。
邊牆外二十裡至三十裡都是大明的國土,鮮見後金的遊騎出沒。即便如此楊林也是沒有放松警惕,在隊伍前方數裡放出斥候負責偵察。
此時已是初秋,舉目望去天地間秋意斑駁。山巒連綿層林盡染,黑色的沃土翻越了山川、河流,直至消失在遠方。
在路上,楊林教授了部下們如何快速製作指南針的方法。就是用一根長點的繡花針,在磁鐵上摩擦二十下左右,使其具有磁性。然後一張小紙片折成起伏狀,將針刺過其中,再將其放入有半下水的小碗或杯中。經過自身轉動尋位,最後針尖所指的方向就是南方。如果想更詳細些,可在下面鋪上一張紙,上面寫好四個方向就可以了。
指南針是中國的四大發明之一,多用於航海、旅行和軍事等方面。本是很常見的東西,但是當楊林把這個簡單的製作過程呈現出來的時候,竟讓部下們發出一片驚歎之聲。
“大人,你太厲害了。這小小的繡花針竟然能指出方向!”趙海臣讚道。
“看看大人弄的這個小玩意兒,就這麽簡單。但是咱們誰想到了?還不是依靠太陽、月亮和星星來辨別方向。”
馬勇咂吧咂吧嘴,指著身邊的同袍們道:“算上我在內,都是一幫飯桶,啥也不是!”
“哪得分幹啥。要說上戰場殺敵,我可不是飯桶!另外我可還記得大人那個急救縫合之術,現在若是有傷員我也可以進行救治。所以你們才是飯桶!”張魁武說完哈哈一笑。
“魁武哥,咱們可都是生死弟兄,你可不能這麽笑話兄弟們。”孫奎亮不滿的道。
“你少套近乎。咱們五個當中就你識字最少,大人不止一回讓我督促你。”張魁武搖著頭道:“等回去後找范先生再教你一遍千字文,多用功多吃苦,怎麽就不行呢?”
“這、這、這,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孫奎亮一聽要學認字,腦袋頓時大三圈。但還是表決心道:“兄弟我聽你的,回去就找范先生重學千字文。”
這時一直捧著水碗,目不轉睛盯著繡花針的熊大海道:“好玩,太好玩了。嘿嘿,不管俺怎麽動,這針尖就是一直指著一個方向。”
他是整支隊伍裡唯一不騎馬的人。沒辦法,他這塊頭上去能把馬壓趴下。
“我說大海你看著點腳下,別不小心絆倒了。你要是倒了,沒五六個人都搬不動你。”馬勇提醒著熊大海。
“馬哨官你就放心吧,俺看著腳下呢。俺是真佩服大人,能弄出這麽有意思的小玩意兒。”熊大海身高體壯,走起路來震得地面“咕咚、咕咚”的直響。
“嘿嘿,別看咱們大人年齡比咱們都小,但是讀書多,你不佩服不行。”孫奎亮咧著大嘴向眾人道:“等咱以後有了兒子,第一個就讓他拜大人為師。多拿束脩咱都認!”
劉信則道:“你可拉倒吧,現在媳婦都沒有呢還想著有兒子?你這光棍命就別想了。”
“操,你還不是一樣。每天晚上都是五姑娘相伴吧?”孫奎亮反唇相譏。
始終沒言語的徐晉實在是忍不住了,笑道:“孫哨官,你懂得太多了。”
“兄弟,實不相瞞。我雖然沒娶媳婦,但是女人也是經常碰的。關鍵是大人懂得弟兄們的心思,除了不讓喝酒和耍錢,女人是隨便玩兒。”
孫奎亮壓低聲音道:“等回靉陽,我領你去開開葷,嘗嘗娘們兒是啥滋味。尤其是鳳美樓的那個春蘭小娘子,那叫一個水靈。哎呀呀,聞著香噴噴的,摸著滑溜溜的。那滋味,好啊、實在是好......”
劉信在旁邊則道:“徐哨官,你還是未成家的小夥兒,可別讓他這個騷包給帶壞了。關鍵是這貨每次去都喊的最凶,結果上去不到一百下,完事了。你說多丟人!”
“我操你妹子的,你才不到一百下呢!你數了怎地?”孫奎亮聞言立刻炸了鍋。
“行了,都別沒事閑嘎達牙。今天大人教的這個辨識方向的法子極為重要,你們要牢牢記住。回去以後要教給隊官和什長們,這是正事兒。別成天就尋思褲襠裡那點事,都有點兒出息!”張魁武強忍著笑正色道。
做為五哨之長的甲哨哨官,張魁武的話就等於是上官的話。這一點,是楊林明確過的。
在靉陽練兵伊始,楊林為了加強隊伍的組織度和韌度,避免出現上官傷亡就會混亂的現象,推行“逐級頂替”的辦法。例如自己傷亡,就由張祝指揮;張祝傷亡就由王長水指揮;王長水如果傷亡就由張魁武指揮。各級以此類推,竭力保證隊伍“打不垮、拖不爛”。
部下們的談話並未影響到楊林,他通過指南針這件事深深感到軍中對科學知識的匱乏。 但是又沒有好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在這個時代,官兵不需要讀書識字有知識,只要在戰場上會殺人就可以了。只有殺人,才會有飯吃有銀子拿,至於其他的誰會在乎呢?
李丁在隊伍中是說話最少的,跟在楊林的身邊一直鞍前馬後的伺候著。雖然楊林當著孫廣的面稱他為“李管家”,但他可不敢擺架子。
他明白營中官兵和楊林都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弟兄,別看平時對他們又是罰又是罵的,其實在楊林的心中都和寶貝似的慣著。自己若是在這些人面前裝大,以楊林的脾氣絕不會給自己好果子吃。所以他見誰都是一副恭敬的樣子,表現的很低調很穩重。
隊伍繼續前行,日落時分已出關四十裡。途中經過了幾處早已無人值守破敗的墩台,最後選了一處相對來說還算完好的墩台過夜。
次日,天降大雨。天地間電閃雷鳴狂風大作,雨下的急時十幾步之外看不清人。好在這處墩台有馬廄,雖然有漏雨的地方,但經過官兵們的修補,馬匹都沒有被雨淋到。
楊林趁著這個機會給部下們開闊眼界,開始講天下異聞、風俗地理、兵書戰策、民間傳說等方面的事。甚至談到了星辰大海和天地起源。
除了放哨的官兵,大家都圍坐在楊林身邊,聚精會神、津津有味的聽他講這些逸聞趣事。
他們有時會插上幾句話,發表自己的看法,說的不對就會引得眾人一陣大笑。
孫廣此時坐在角落裡,把路上遇到的一些險要之處記錄下來,並標記在輿圖上。這是楊林給他的差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