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詢問剩余的人員為何不投降反正,倆人回答是因為他們的家眷都在建州,這些人怕被報復。而且一味的用暴力強求不是長久之計。
又問該如何處置這些人。倆人的意見竟然一致,認為應該就地處決,以免有人逃脫泄露了己方行蹤。這條意見也得到了張魁武等人的支持。
楊林則沒有同意,他說先將這些人看押起來,等大隊人馬來到之後再押回靉陽。他認為假如孫伯遷找到了銀礦,正好可以用這些人當免費的勞力。
最後楊林拿出兩張寫滿了字的紙,在噶裡和巴來扎西面前一展,道:“二位,這是反正歸降自白書,凡是歸降的人必須在上面簽字畫押。表明你們與建州叛逆誓不兩立,這樣朝廷才能了解你們的忠心,否則有些事情就不好辦了。”
巴來扎西二話不說上前就在紙上按了手印,然後道:“大人,小人對朝廷的忠心天地可鑒。只要能給哥哥報仇,別說簽字畫押,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敢下!”
“好!”楊林很讚賞巴來扎西的直性子。這樣的人好交往,做朋友那是最佳的人選。但你若是背叛了這種人,他能記恨你一輩子,永遠不能獲得他的諒解。
噶裡見巴來扎西搶了先,急忙上前簽字畫押,同時道:“大人,奴才不認字也不會寫字,只能按手印了。您放心,奴才既然歸順了朝廷,那麽生是朝廷的人死是朝廷的鬼。為了光複哈達部,奴才願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很好。你們的手下也要在反正歸降自白書上簽字畫押,防止有人口是心非重投建虜。如果有人敢這麽做,那麽我就把這自白書送給努爾哈赤。我倒想看看那老頭兒的胸懷是否夠寬廣,能不能容下日夜惦記他老婆的人?”楊林咧嘴一笑道。
他手中自白書的其中一條就是,“殺掉逆酋,將其首懸於轅門之外;淫其妻女,當以大妃阿巴亥為先.....”
第二日一早,徐晉帶了幾名官兵趕回靉陽。而楊林則帶著少數人馬向東面的雅爾古寨進發。
一路之上山高林密,秋色濃重。星星點點的露水凝結在樹葉上和草叢裡,在朝陽的映射下發出耀眼的亮光。野雞、野兔和狐狸這些小動物不時的出現在四周,瞪著眼睛懵懂的看著這隊人馬。
為了給張祝留下自己行進的信息,楊林命人每隔二裡路便在路邊留下記號。按照他的估計,從徐晉趕回靉陽,再到張祝帶隊趕往鹼場堡,來回最快要三到四天的時間。如果是單純的步行,那麽這個時間還要延長一到兩天。
此時正在準備對葉赫部用兵的努爾哈赤,絕不會想到明軍在薩爾滸之戰慘敗後,竟有一小股明軍敢冒大不韙潛入他的後院,在他屁股上狠狠來上一刀。
奇襲雅爾古寨,是楊林要重振遼東明軍士氣的關鍵一步。他知道按照歷史走向,薩爾滸之戰後明軍便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深究其原因,就是明軍屢戰屢敗士氣被打沒了,上層官員被打怕了。
造成明軍不敢主動出擊;不敢積極防禦;不敢積小勝為大勝;不敢靈活機動,上下墨守成規不思戰策。尤其是那些統軍的文官,外行指揮內行。稍有失利便驚慌失措不知所以,以致一步錯步步錯,最終滿盤皆輸。
此時的遼東大地地廣人稀,到處都是原始森林和惟余莽莽的草甸子。有的草甸子長的一人多高,人藏在裡面不動的話根本就不會被發覺。
“有人跑了!”隊伍中不知誰高喊了一聲。頓時引得隊伍中一陣騷動。
只見一人正拚命的向路邊不遠處的草甸子中奔去。看衣著,這人就是投降的野人女真兵之一。
“我操你娘,老子扒了你的皮!”噶裡一見這人正是自己的“團丁”,氣的大罵一聲猛追了過去。自己在楊林面前不斷誇下海口,結果今天就有假投降逃跑的人,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噶裡越想越氣,腳下加足了力氣猛追。待的距離越來越近,他抄起手中弓箭“嗤”的一聲射去。只見那人腿上中箭一個趔趄栽倒在地,抱著腿不斷地大聲慘呼。
“癟犢子玩意,我讓你跑!”噶裡一腳踢翻還在掙扎翻滾的那人,上前狠狠踩住他的腦袋,撥出腰刀死死抵住對方的喉嚨上,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楊林。他的意思是等待上官的命令,然後決定這人的生死。
“李丁,噶裡這人的腦袋很聰明。和他打交道你可要多長點心眼兒。”
楊林這句話把李丁弄得一愣,眨巴了兩下眼睛才反應過來。大人這話有兩個意思,一是指噶裡這人的聰明程度不次於自己,不僅會說話也會辦事,眼前這個事他就做的很好;二是大人並不相信噶裡,要自己暗中看好他,同時小心別被他騙了。
“大人,你不是說過‘再好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嘛。所以小的一定會把差事辦好,誰都別想在您面前耍小聰明。”李丁嘿嘿一笑道。
“聰明。”楊林輕聲道。也不知他是在說李丁還是在說噶裡。
楊林在馬上把噶裡的算計看的一清二楚。這貨抓住了逃兵算是立了一功,但是又把處置的權力交給自己。外人看來這就是對自己忠誠和恭順的表現。他不管怎麽做都給人留下了極好的印象。對這名逃兵,自己要是下令殺人就顯得很冷血無情;但要是不殺,自己的威信就要受影響。怎麽算自己都沒佔到便宜。
“這廝假投降實在可惡,又正值這麽個緊要關頭,按說當斬。但是上天孕育了萬物,必然是希望萬物繁茂。那麽就由老天決定他的生死吧。”
楊林說著掏出一枚銅錢,向噶裡道:“我把這枚銅錢拋向空中,如果我射中這枚銅錢的方孔,那麽就放了這個人;反之你就殺了這個人。”
“一切聽從大人安排!”噶裡大聲應道。他認為自己的箭術了得,但也不敢保證能射中銅錢方孔。看來腳下的這個混蛋死定了。
“生死由命。去吧!”楊林大喝一聲,將銅錢用力拋向空中。那銅錢先是呈直線直衝天際,轉瞬之間就在空中達到了極限。人在地上看去,只能看見空中有一個小黑點。
楊林手搭長弓一箭射去。只見一點銀芒如流星一般正中那銅錢,隨即滑落在地。
這時有官兵跑上前去將羽箭撿起來,興奮的大呼道:“一箭正中銅錢方孔!現在箭和銅錢是釘在一起的,這箭法真是天下無雙!”
張魁武等官兵頓時一片歡聲,紛紛為楊林的箭法叫好。而那些歸降的女真兵則目瞪口呆,暗道漢人中竟有這樣善射的人,真是難以置信。
“拿去給噶裡看看,讓他定奪那人的生死。”楊林很淡定的道。利用老天的名義來決定那人的生死,就避免了對自己的不利影響。
噶裡接過羽箭,只見箭尖不偏不倚正中銅錢方孔,竟將銅錢牢牢釘住。可見楊林的箭術極為精妙。自己最為自負的箭術,在人家面前也要甘拜下風。
噶裡反應很快,大呼道:“大人箭術精湛,連老天都感動了,竟赦免了這個混蛋的死罪!”
這時巴來扎西卻飛奔過去一把搶下噶裡手中的羽箭,道:“噶裡團總,這個人怎麽說都是你的手下。現在發生這樣的事,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有危險。需不需要我們偵緝大隊的人來幫你盯著點兒?”
噶裡聞言臉上一紅,暗罵巴來扎西無恥,這是在楊林面前打自己的臉。但人家說的是事實,自己還真沒法反駁。
他把怒火發到逃跑的那人身上,照著那人的胸口狠狠踹了兩腳,道:“巴來扎西大隊官,謝謝你的好意!我們還鄉團的事情還不需要外人來插手!”
“哼!”巴來扎西輕蔑的看了噶裡一眼,頭也沒回的將羽箭給不遠處的楊林送去。
這個小插曲雖然讓楊林等人耽誤了些時間,但並沒有大的影響,隊伍繼續前進。
噶裡對那個逃跑的人進行了簡短的審訊,問他為什麽要逃跑?那人說還有家人在建州方面,怕自己投降的事牽連他們。所以越想越怕,便趁著周圍全是荒草甸子想跑回去。
因為楊林以老天的名義饒這人不死,噶裡也不能殺了他。所以他讓其余的還鄉團團丁弄了個簡易擔架,抬著這人繼續向前走。但是走了一段感覺實在太累贅,請示楊林後派了幾名官兵把這個人送回鹼場堡。
出了鹼場堡的地界向東的路越來越曲折。路兩邊也開始不斷出現險峻的山峰和石崖。舉目四望,風吹松濤林海莽莽,竟看不到一絲人煙。
兩天后,巴來扎西告訴大家前方二十余裡便是雅爾古寨了,四周山林中可能會出現敵方百姓和哨探,所以務必要保持警惕和隱蔽。
“所有人下馬,摘掉身上所有帶顏色的東西,換上迷彩鬥篷進行偽裝。”楊林下令道。
“遵命!”官兵們回應一聲。然後迅速摘掉頭盔上的紅纓,接著將頭盔抹上泥巴,又用樹枝枯草編成帽圈套在上面。又在臉上塗上迷彩,最後披上鬥篷遮住鎧甲的反光和帶顏色的甲繩。
官兵們在頭盔抹上泥巴,是防止反射陽光暴露自己的位置,用帽圈套上是便於隱蔽在草叢和落葉中。當然,這些細致的偽裝要求都是楊林傳授給他們的。在這個時代,軍隊對偽裝還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
一刻鍾後,官兵們收拾妥當,然後進行整隊和清點人數。這支小隊伍從始至終都沒有發出大的聲音,一切都是那麽自然順暢。
“這、這、這是......”,噶裡和巴來扎西面對官兵們的隊伍和變化很是驚訝。
不說偽裝單說隊列。在他們的腦海中,正黃和鑲黃的人馬極為精銳,行伍整齊動靜如風。但是與這隊官兵相比,總是感覺差了什麽。
“你們倆不要愣著了,看好自己的人。別再發生臨陣逃跑的事情。”楊林看向噶裡和巴來扎西。對倆人的表情一副見怪不掛的樣子。
“大人,奴才保證絕不會再發生那種事情了。否則我把自己的腦袋割下來給大家當尿壺。”噶裡立刻陪著笑臉道。
巴來扎西看了噶裡一眼撇了撇嘴,轉身整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