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從那時起,為了反對內外敵人,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歷次鬥爭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謹以此文,獻給現實中自一千八百四十年後為了反對內外敵人,爭取民族獨立,人民自由幸福而犧牲的人民英雄們。如今國家富強,松柏長青,百姓安居樂業,鰥寡孤獨皆有所養。
願君陰間無恙,英靈長存。
——題記
黃治五年,天陰有雨。
朱雀街的牌坊外有一處酒館,酒館不大,長櫃旁就立著兩三張桌子。桌子是店老板前年托街頭的木匠打的,說是用的好木材,可“腿腳”已然有些上了年紀。
現在城門剛開,往來務工的農民和工匠正三五成群聚在店門口吃早餐。店老板用黑鐵鍋在店門口支了個早餐攤,賣燒餅、油條和豆腐腦,若是有人肯出一個大子,店小二就會從自家酒缸裡舀一碗黃酒,溫好了叫著號端在買家面前。這些窮苦人講究一分酒長一分力氣,又講究出門在外啥都能輸就不能輸了面子,哪怕在家吃過稀粥墊了肚子也想在早上叫上一碗酒長長自己的“氣力”,也殺一殺同行的銳氣。
昨日半夜下了一場急雨,青石地面濕漉漉,滿街都是農民工從城外帶來的泥腳印子。酒館店面不大,能夠遮雨的屋簷下擠滿了人,原本店門口的青石台階被雨水衝的閃閃發亮,現在渾像一個泥水塘。老板拉好了雨簾張在早餐攤前,幾平米的空間內放不下全部的人,就有幾個農民工吆喝著想進大堂。
店老板拉下一張長長的臉,腮上的橫肉抖動著像兩團面疙瘩,皺著眉頭打量著帶頭說話的人。店小二站在長櫃一頭,本來拿好的拖把都放在了一旁。帶頭說話的人不再言語,小聲的嘟囔了幾句,端著他那碗豆腐腦擠進一方屋簷之下,細如牛毛的雨絲隨風打進豆腐腦中。
店老板瞥了一眼,轉身“啐”了一口,不偏不巧,正好吐到一雙皮鞋上。店老板連忙抬眼,還沒看清是誰,口裡就連說賠罪。來人倒是大度,擺擺手說沒事,隨後站到店門的青石台階上,收起黑色雨傘,露出一張臉來。
“姚老板,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店老板抱拳作揖,滿臉笑意,臉上的橫肉把一雙眼睛都擠成一條細縫。
姚老板把傘上的雨水甩盡,遞給來接傘的店小二,從腰包裡拿出一根細長的香煙,擰緊發松的煙葉,點燃上,也遞給店老板一根,不緊不慢地說:“馬老板,今天有啥吃的?”
馬老板連忙揭開鍋蓋,熱騰的霧氣一下子冒了出來,隨風飄過都是豆腐的香味,“新出鍋的豆腐腦,還有燒餅、油條。”
姚老板把身子探過來,伸長脖子,他個子不高,隻到正常人的肩膀。鍋裡的熱氣有些重,讓他站在台階上也看不太清。
馬老板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連忙拿起扇火用的扇子,扇著鍋裡的熱氣。姚老板背著一隻手,轉著兩個核桃,兩塊高高凸起的顴骨在瘦削的臉龐上很是扎眼。他抿動著兩片薄薄的嘴唇,像宣讀聖旨般吐出幾個字,“來一份豆腐腦吧!”
“好嘞。”馬老板高聲答應一聲,連忙讓自己婆娘乘一碗豆腐腦,再吩咐小二溫一碗黃酒,接著問姚老板要不要再來一份燒餅或者油條。
姚老板顯然沒聽著他說了啥,耷拉著魚泡一樣的眼睛聳了一下眉頭,回過勁來才說行。
店小二很快把黃酒擺到姚老板面前,姚老板施施然坐到大堂裡。外面的雨又大了一些,秋雨隨著落葉不停落下,屋簷下的雨水很快匯成一個又一個的小水窪。姚老板又從腰包裡摸出一柄黃銅小煙槍,點上一手指煙葉,讓店小二拿一個蠟燭來點火。店小二應和一聲,連忙把昨晚值夜剩的小半截蠟燭點上擺到姚老板面前。
姚老板沒有言語,瞪了一眼,輕聲哼了一句。馬老板看在眼裡,急忙走上來,大聲訓著夥計,讓他去後廚把那支紅色的大蠟燭拿過來,賠著笑,隨手把桌上那支小的收了起來,“姚老板莫怪,那夥計新來的。”
姚老板還是擺擺手,從包裡拿出一塊包漿的雞骨頭,把玩起來,等到馬老板走遠,才慢聲說:“豆腐腦放點辣,昨晚酒喝多了。”
馬老板連聲說是,回頭自己拿起紫菜、醬油、醋和辣椒一一倒進雪白的豆腐中。姚老板點燃了煙槍,對著空蕩的店面吞吐著青煙,雨滴落在外面的遮雨簾上清脆可聞。
躲在屋簷下的農民們竊竊私語的討論著店裡這個人的身份,拉住了來回跑腿的小二想問一句,卻被姚老板瞧見,又是輕哼一聲。
馬老板呵住店小二,讓他把手裡的燒餅和油條端給姚老板,隨即走到農民工面前,故意提高聲音說,“趕緊吃,吃完快滾!”
“我們又沒少你錢,怎地,想趕人?”同樣一位喝著黃酒的人高聲吆喝著,像是眾人的頭兒。他一邊說話一邊盯著店裡的人,“你當你是誰啊,爺們在你這吃飯是給你面子。大家說是不是?”眾人一齊吆喝,以壯聲勢。
馬老板一時也沒了脾氣,他是個開門做買賣的人,不敢真得罪了客戶。他低頭瞅瞅姚老板又看看面前的人,心裡計較著得失,嘴裡還沒說出話,就聽見姚老板輕聲歎息了一聲,並無奈地搖了搖頭。
“趕緊吃,別耍無賴。”馬老板頓時又拉下了臉,腮下那根黑毛也豎了起來,像一根刺著臉皮的針。
“我們吃我們的飯,耍什麽無賴,怎地,吃飯說話都不行,什麽毛病。”帶頭的人也不能在眾人面前失了面子,聲音又提高了幾個分貝。今日還未開工,有的是力氣。
姚老板把就咬了幾口的燒餅放到了一邊,從包裡拿出幾個大子擺在桌上,啥話也不說,拿起雨傘就走。
馬老板連忙上前,想再說一點好話,姚老板沒有理會,撐著傘走進雨水中。帶頭的農民工望著姚老板的背影啐了一口,把手裡的燒餅吃完也想結帳走人。馬老板低頭喃喃道:“你們惹了麻煩。”
“怎麽他還能殺了我?”
“還不如讓他一刀殺了你。”
……
姚老板撐傘走在雨水中,寬大的雨傘遮住了他全部身軀。他今年五十幾歲,是一名鰥夫,自己住在城北的一棟大房子裡,有一些產業,也有一些錢財,靠著祖上的余蔭和自己的計量在黑白兩道混得很開, uukanshu 什麽賺錢的買賣都愛摻和。
昨夜他陪自己的生意夥伴在最好的酒樓喝了一晚上,聽了一段曲,點了幾個姑娘過夜。今晨酒勁沒消,頭疼得隻想出去走走。
馬老板的酒館是他原來打牌的地方,自從“禁賭”以來,他就很少去了。不過馬老板是個頭腦靈活的人,用酒館和早餐鋪子當一個幌子,背地裡做些“皮肉”生意,有好貨總會第一時間想到他。
他是個注重生活的人,也是個在意他人態度的人。今晨本不必生氣的,但想到自己就和這些滿腳泥濘的農民工待在一個屋簷下就覺得煩躁。
自己應該教訓一下那個說話大聲的人,不過自己不便動手,畢竟身份擺在這裡。他慢慢想,慢慢走著,該把這件事交給誰,他心裡還未下決定。這時,雨水小了起來,傘上也不見雨水滴落。他把雨傘收了起來,這是西洋打造了48骨好傘,一個值錢的物件。
太陽在雲層中露出了一個圓形的輪廓,陽光強盛起來,刺的眼睛有些痛,一個宛如飛鷹的黑色身影從牌坊處落了下來,黑色的長刀帶動著空氣中的水霧像潑墨的山水畫。遠處的騎警吹動起了尖銳的哨聲,馬蹄敲地發出轟隆的聲音。姚老板眼中的世界越來越慢,腦海中的黑暗逐次淹沒意識。臨到死前的一刻,他才忽然意識到,那柄在空中揮動的長刀削下了自己的頭顱。他嗡動著嘴唇想要言語,可發不出一點聲音。他面朝下栽到一坨馬糞中,紅色的血水像是大雨落在青石板上,血水在低窪處匯成一面小小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