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鑫華想到的還是方如今。
半個小時之後,方如今和紀成林一起驅車來到了現場。
在半路,他便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並立即將昨晚遇到的那個慌慌張張地從小巷子裡躥出來的人聯系到了一起。
那條小巷子一直走下去,大約三十多米就是玉清池的後牆,牆頭上的一塊青磚有刮痕,而且很新,但是牆內外都沒有發現明顯的腳印。
張鑫華說:“這麽看來,極有可能是凶手的腳上戴著軟布腳套。”
“此人應該是做足了準備。”
再次回到值房當中查看屍體,乾這行沒多少時間,方如今見到的屍體可不少,早就過了心裡的那個坎兒,也是見怪不怪了。
“刀口很深,一刀斃命!死者是在熟睡當中被殺的,幾乎沒有任何的掙扎。”張鑫華在這方面是行家,指著床上的屍體說道,“從刀口的形狀來看,比一般的匕首偏窄一些,但是血槽不小,死者的血液很快就流幹了。”
“凶器非常的鋒利,我記得一些日本人用的短刃部分刀劍,尤其是日本刀的刀鞘配合血槽做有凸線,可以使刀條在鞘中呈懸掛狀態,避免刃口於鞘摩擦降低鋒利程度。”
方如今點點頭,凶手是個用刀的高手。
張鑫華又道:“這一次日本人又走在我們前面,按照正常的時間安排,現在我應該訊問此人才對。”
他的語氣中透出幾分遺憾。
方如今道:“組長,當務之急是先查清楚侯洪亮究竟是怎麽被凶手盯上的。”
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張鑫華身子一顫,點頭道:“不錯,一個浴堂的夥計何時值班,外人如何會得知?這裡的掌櫃的和夥計都被我控制起來了,可以隨時問話。我這就去命人暗中觀察那幾個家夥,看看誰會露出破綻。”
“好!”
張鑫華走了,方如今和紀成林對侯洪亮的屍體進行了大致的外表檢查,結果發現屍體的腹部有淤青,方如今將掌櫃的叫了過來,詢問他這幾日侯洪亮是否跟其他的人發生過衝突受傷,掌櫃的說侯洪亮這個人很蔫,平時也不大會惹到什麽人,應該不會與人打架。
與侯洪亮走的近的幾個夥計也是這般說法。
而且,侯洪亮平時發了薪水都是在第二天就寄回老家,他的身上很少帶錢,不符合圖財害命的做法。
方如今決定在值房內進行現場勘察,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疑痕跡。
值房是朝北的一間房子,光線不好,方如今和紀成林一人拿著一個手電筒,仔細對值房裡的情況進行查勘。
值房的面積很小,大概也就是七八平米見方,除了一張床、一個櫃子、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便再也別無他物。
據掌櫃的說,侯洪亮很愛乾淨,只要是他的值班,都會對值房進行打掃,所以值房裡還是很乾淨的,沒有什麽蜘蛛網或者灰塵。當然,也就沒有能夠在地面發現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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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如今詳細地查看了窗台,也沒有發現什麽足印之類的痕跡。
地面、窗戶都進行了仔細察看,沒有什麽發現。
凶手是怎麽進來的呢?
難道是門?
一般情況下,值班的夥計在裡面睡覺都是會將門反鎖上的,方如今用手電筒對著門框仔細地照了照,
頓時心頭一沉, 門框上沒有被工具撬動過的痕跡,伸手在上面一抹,上面還有不少的灰塵,不像被人動過手腳又被清理過的。
方如今很是沮喪,現場勘查完了,什麽都沒發現。
沒有任何可以看見破案曙光的直接線索!
雖然見到的那個慌慌張張的家夥可能就是凶手,可一不知其姓名,二沒見到其相貌長相,茫茫人海之中如何尋找?
沒有線索,又怎麽破案呢?
看來,只能用推理了。
方如今來到了掌櫃和夥計們聽候詢問的房間,門口有持槍的特工站崗,裡面的人俱是一副慌張的模樣。
警察已經夠讓他們擔驚受怕的了,這些特工比之警察更加蠻橫,幾個夥計因為進房間的時候稍慢了幾步,便被打得鼻青臉腫。
方如今跟張鑫華低聲耳語了幾句,便站在眾人面前,環視了一下眾人,沉聲說道:“侯洪亮死了,被人殺死在了你們浴場的值房當中。為了捉拿凶手,現在由我對你們進行問話,你們最好老實交代,不要有所隱瞞,不然由此而產生的後果你們承擔不起,明白嗎?”
他穿著一身便裝,人又年輕的很,這些夥計大多都弄不起他的來路,心中不免一番揣測。
這時,有一個黑瘦的夥計小聲嘟囔道:“人早就死了,不去捉拿凶手,單單把我們這些人關起來審問做甚?”
聲音很小,但依然傳進了方如今的耳朵裡,他冷笑一聲:“凶手自然是要捉的,但浴場的情況也要問清楚。你們要搞清楚,現在不是警察局的案子,負責偵破的是臨城軍事情報站,如果你們哪個沒聽過臨城站的名頭,麻煩你問問旁邊的人,臨城站到底是幹什麽的!”
這一番話說出來之後,那黑瘦夥計趕緊將頭低下不再言語。
方如今語氣一緩:“浴場發生了命案,若是查不清,這裡兩三個月都別想著開業,這還是最短的,各位怕是都得另謀出路。”
夥計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不是這麽回事嘛,好好的浴場成了凶案現場,那些客人登門前就得掂量掂量了,畢竟都不願意惹一身的晦氣,浴場的生意肯定是一落千丈,這直接關系到每個人的收入。
至於方如今所說的,就更加麻煩了,臨城站和警察局三天兩頭來這裡,還做什麽生意?
對此,掌櫃的最有感觸,他忙接茬道:“這位長官說的是。你們幾個都聽著,現在長官是來幫我們查案子,是在幫助我們玉清池,哪個不開眼的家夥若是在胡言亂語干擾長官辦案,別怪我不講情面。徐大強,你他娘的要是嘴裡再沒有把門兒的,就盡早給老子卷鋪蓋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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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夥計紛紛點頭,趕緊把事情查清楚,讓玉清池恢復營業才是正途。
方如今暗暗點頭,掌櫃的是個明事理的人。
“掌櫃的,這侯洪亮昨夜在這裡值班,是早就安排好的?”
“沒錯,我們玉清池一般都是到夜裡十一二點鍾才能關門,您也知道,要是碰上那些喝了酒來泡澡的,這時間還要往後推。第二天一大早,還有客人上門,總得有人準備,光靠著一大早可來不及。”
“所以,我們每天都會留值班的人,一來是看看哪些地方的衛生沒有打掃乾淨,二來是可以提前預備好熱水,第三呢,則是看家,別看我們這裡晚上都會把流水帶走,但櫃上還是會留下一些鈔票。”
方如今看著他:“我要問的是,按照值班順序,是不是該侯洪亮值班?”
“這……”掌櫃的每天都是一腦門子的官司,顯然不會管這麽細。
方如今一轉頭:“你們當中誰知道?”
方才那黑瘦夥計將功補過道:“長官,按照原來的值班順序,今晚才輪到侯洪亮值班,昨晚……昨晚……”
臨時換班都能被日諜抓到機會,如果不是侯洪亮倒了八輩子血霉的話,一定是有人透露了值班的消息。
“那昨晚原本應該是誰?”
“是……”黑瘦夥計將目光投向自己左側方的一個夥計。
張鑫華告訴方如今這名夥計正是最先發現侯洪亮被殺的那個夥計,名叫翟項寬,長得獐頭鼠目,而且是一副沒有睡醒的模樣。
翟項寬將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由地局促起來,眼睛滴溜溜地亂轉,手指揪著衣服的前襟。
這般慌張的模樣哪裡逃得過方如今的眼睛,當即命人將翟項寬給帶到了旁邊的一間浴室之中。
水是早就燒好的,室內熱氣騰騰,方如今一揮手
“給他清醒一下,讓他好好是試試玉清池的水溫到底如何?”
紀成林聞聽方如今的話,伸手一把抓住翟項寬的頭髮,用力將他的腦袋整個按進了大木桶裡。
這還不算,又有兩名隊員過來,一人拎起一條大腿,直接倒栽蔥將翟項寬扎進了大木桶裡,滿滿的清水嘩啦一聲,溢出了水桶,
翟項寬措不及防,無論他怎麽掙扎,都被行動隊員死死地挾製住動彈不得,大半個身子都都浸入了水桶裡,隨著他的掙扎,身子也縮成了一團。
一開始還勉強能夠忍受,可是沒過多一會兒,就感覺肺部憋悶的想要炸開,腦袋發昏,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想將頭露出水面,努力地吸上一口氣,可一切都是徒勞的,絲毫抬不起頭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肺裡的空氣從嘴巴和鼻腔裡出來,變成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水泡。
在求生的本能下,他的掙扎越發地激烈,甚至根本不受大腦地控制,身子晃動著濺起的水花,把地面打濕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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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肺裡的空氣已經被徹底地排乾淨了,再也忍不住,下意識地吸了一口,旋即鼻腔、口腔、耳道都被灌入了一股熱流,嗆著他連聲咳嗽,可是越咳嗽,灌進去的水就越多。
翟項寬驚恐萬分,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和肺都要同時炸裂一般。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脖頸上被栓了一根結實的鐵鏈,鐵鏈的另一端則是一塊千斤大石,他整個隨著大石向黑暗無比的地獄深淵墜去。
無數根水草勒住、纏住他的脖頸,一點一點地用力,讓他根本無法呼吸。
冥冥中,他看到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人正在向自己招手,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出了竅,正在隨著那人緩緩而去。
他的脖子上青筋突起,身體在不斷的顫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越掙扎體內的氧氣流失的越快,短短不到一分鍾,卻漫長的如同經歷一年一樣痛苦!
紀成林抬頭看著方如今,方如今點了點頭,紀成林這才把手一抬,把翟項寬的頭拽出了大木桶。
恍惚中,翟項寬感到眼前一道光射來,面前那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他的口鼻剛剛露出水面的那一刹那,便用盡全力深吸了一口氣,可是肺部裡水氣一嗆,猶如萬根鋼針直接扎在肺部上一樣,疼痛難當,忍不住發出一聲淒慘的呼聲,聽著令人頭皮發麻。
方如今靜靜地看著他,看著翟項寬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然後一揮手示意。
兩名行動隊員又將只是吸了兩口氣的翟項寬以倒栽蔥的姿勢丟進了大木桶裡,如此一來,翟項寬不得不再一次經歷那極端痛苦的時刻。
水刑的可怕之處不在於肉體的疼苦,而在於可以讓人一次又一次的體驗溺亡的恐懼,一次水刑的過程,相當於一次溺亡的過程。
生死之間有大恐懼,能坦然面對死亡的人就已不多,
能夠坦然面對一次又一次死亡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翟項寬顯然不屬於這種人。
在第二次被拉上來的時候,他再也熬不住了。
當紀成林一把抓住他的頭髮,準備再來一次的時候,他聲嘶力竭的喊道:“我交代,我交代,別再來了……”
這句話一喊出,他的身子也想泄了氣的皮球,再也扶不起來了,像是一灘爛泥一樣軟軟的癱倒在地上。
方如今早就知道這人並不是什麽善類,這人的沒事的時候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指肚不停地摩挲,一看就像是好賭之人。
原本可以將他帶到這裡來直接問話,但考慮到任何一個賭徒都有極其嚴重的僥幸心理,不然他們也不會剁掉手指頭繼續回到賭桌上了。
故而,直接給翟項寬上了水刑。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只是一個簡單的水刑,就讓他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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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起來!”
兩名行動隊員像是拖死狗一樣將翟項寬拖到了大木桶邊,讓他坐直了身子,靠在上面。
翟項寬又是咳嗽,又是噴嚏,又是眼淚,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把氣息喘勻了。不過,臉色依舊是蒼白如紙,白的嚇人,看不出絲毫的血色。
方如今沉聲道:“現在可以仔細地說說,為什麽會和侯洪亮換班了吧?”
翟項寬再也不想經歷這種地獄般的折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長官,饒命,我……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