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入鋪中,幾經挑選,目光最終落在一件青衫之上。
這件青衫,雖非全新,卻無一絲破損,色澤潤如春水,質地細膩如柳絮。隨著楚維山的手指輕輕拂過衣料,心中已有了決斷。
他的破舊衣物被隨意棄於街邊,似是拋卻了一段往昔的舊事。
再踏出店鋪時,楚維山已是煥然一新,衣袂飄飄,步履間透露出幾分文人的清新雅致。
隨著天氣的逐漸轉熱,楚維山的目光在街邊的攤販上一掃而過,最終在一家攤子上停駐。他輕巧地挑起一把折扇,翡翠色的扇骨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楚維山輕握扇柄,慢搖輕扇,一縷淡淡的清風隨即拂面而來。
他信步閑庭於繁華的街市,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很快就定位到了一家門面開闊的銀樓。
這個時代的銀樓,不同於後世的金銀交易之地,它不僅販賣各式金銀首飾,亦承擔著貨幣兌換之責。
楚維山步入銀樓,他的氣質從容,衣著雖不繁複卻足以彰顯其非凡品味。店中的夥計見狀,立即上前,臉上堆滿了親切的笑容。
為了掩人耳目,楚維山此次特地換裝而行,避開了永安縣衙布下的眼線,以免行蹤泄露。他深知這次追查的重要性,因此心中早有籌謀。
楚維山此行是為了兌換贓物的金銀,他手中握有的12兩金元寶,並非易物之選,因此他選擇了以物易物。
待夥計詢問了他的來意,隨即恭敬地將幾個精美的首飾盒依次擺放在櫃台之上,供楚維山細細挑選。
楚維山踏入銀樓,他的目光在櫃台上的幾個首飾盒子上輕輕掠過,如同一位經驗豐富的鑒賞家。
他的手指在空中徘徊了片刻,最終落在了一套纏枝蓮圖案的純金頭面之上。這金飾,雖被黃金所鑄,卻又無一絲庸俗之氣。
那纏枝蓮花紋路,簡潔而不失典雅,恰與陸柏惠的清雅氣質相得益彰。
夥計見狀,面帶微笑,讚不絕口:“客官果然好眼光,此套頭面首飾,其清雅之態,實在令人賞心悅目。”
楚維山微微頷首,淡然應道:“尚可。”隨即又補充:“另取一套適合小娘佩戴的銀飾,務求溫婉,不宜過於繁複。”
夥計恭敬從命,轉身取來之後,含笑向楚維山稟報:“這些首飾算下來,共計二十五兩七錢。小店給予客官折扣,只需支付二十五兩五,您意下如何?”
楚維山心中有數,這家銀樓在當地頗具聲望,他無需擔憂分量不足或被高價宰客,便點頭應允。
“這兩盒首飾暫且寄下,我去辦理事務後回返。”楚維山自懷中掏出一錠金元寶,遞與夥計,“預支金子,將零頭與我找來,待我處理完事務,不足一個時辰便來取。”
夥計見金子,頓時喜笑顏開,知是做成了一筆大生意,連忙答應了楚維山的要求。
楚維山在夥計的詢問下得知銀樓中有新鑄的十兩元寶,他便請求換給新錠,以作賀禮,乾淨利落,更能表達誠意。
不久,夥計便將新鑄造的銀錠和一些散碎銀子交給了楚維山。
楚維山帶著這些銀元寶走出銀樓,腰間金子已轉化為亮澤的銀色。
他繼續在街上挑選了一些精美之物,然後徑直向南行去,步伐矯健,神情自若。
楚維山沿著石板路悠然前行。他穿過了繁華的市井,路過了繁忙的街頭,直到最終來到了安慶橋下。
橋下水波瀲灩,映照著天上的月光,為他的身影鍍上了一層銀色的邊。
他沿著河岸輕盈地拐了個彎,眼前頓時呈現出一座幽靜而秀美的宅邸。
宅邸的外觀設計清雅宜人,仿若一位仙子般的女子,靜靜端坐在流水之畔。牆面以素白為主調,不施粉黛,卻自有一番清新脫俗的氣質。屋簷翹起,勾勒出優雅的弧度,仿佛一隻展翅欲飛的白鷺。
環繞宅子的是一座修剪得宜的竹林,綠意幽深,輕風拂過,便發出沙沙的聲響,宛如幽靜夜晚的一曲小令。
門前一對石獅子,神態威嚴卻不失古樸之風,靜守著這座宅院的安寧。
楚維山在門前駐足,目光由上至下,細細把玩著每一處細節,從門楣的雕刻到屋角的鉤花,每一處都透著匠人的巧妙心思和無與倫比的審美。
在這座清雅宅邸之中,尉遲正坐在廳堂裡, 手握著孫兒稚嫩的小手,一筆一劃地教導他書寫字體。稚嫩的筆觸在宣紙上留下痕跡,尉遲的眼中滿是對孫兒的慈愛。
忽聽得外面門環被輕輕扣響,打破了廳內的寧靜。少頃,家人匆匆來報,稱有位縣中的公差至此,有事相求。
片刻之後,楚維山在家人的引領下步入了客廳。尉遲抬眼一望,不由得愣住——楚維山身著便裝,手中提著大大小小的包裹,顯然此行私意甚濃。
楚維山面帶謙遜之笑,手中的禮物輕輕放置於桌上,隨即向尉遲鞠了一躬,道:“小侄特來向尉遲大人請安。”
尉遲細細打量眼前這位青年,心中對楚維山之父有所了解,知其為縣中老人。今日楚維山攜禮而來,尉遲不免好奇這背後的緣故。
楚維山帶來的禮物,既不算寒酸亦非過於厚重,恰如其分。
一隻裹著油紙的陳年火腿,一縷新采摘的春茶,這是永安百姓間常有的禮節。
然而,當那包茶葉觸及木桌之時,卻發出了一聲輕微卻清晰的“咯”聲。尉遲,作為縣衙中的老吏,一輩為官,怎會聽不出這聲音中的玄機?
茶包本應輕薄如翼,何來這般聲響?此中必有銀兩相雜。
尉遲目光深邃地凝視著楚維山,只見其手中的茶包放下後,態度坦然自若,動作自然流暢,聲音的時機亦拿捏得恰到好處。
尉遲,這位根植於縣衙多年的老吏,已深得衙中百態,洞察人事,任何風吹草動皆難逃他的法眼。僅憑剛才揖讓之間的舉動,尉遲已經在心裡把楚維山這個人重新估計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