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燕等人回來了。
他們進入城門時,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一個個臉上都是黑灰,衣服也破破爛爛。面帶青色,鼻梁紅腫。
出門時披著衣袍有多威風,回來時就有多狼狽。
這個時代,征兵其實就是鄉裡有威望的人組織鄉裡鄉親上戰場,入了軍,也多是一個屯、一個鄉的。
一支隊伍覆滅,等同於某個鄉邑的成年青壯都死在了戰場上回不來。
那就等於毀了一個鄉邑的希望。
每一次,秦國滅掉一個城池,得到的就是一個城池中老年父母,寡婦、幼童的仇恨;每一次,秦國戰勝一個國家,就收獲一個國家民眾的恨意。
這仇恨,一點一滴,一點一滴,經年累月,積壓在人們心頭。
城中已經有人在放聲大哭。
街上有人掛起了縞素。
坐在王宮裡的負芻,不用走多遠就能在宮內聽到城中的哀哭。
聽聞敗訊,項燕已經沒有心情穿華麗的衣服。
但是當得知秦軍將楚人圍剿的消息後,楚王險些氣得嘔血。
就是到現在,楚王仍舊憋著一團憤怒的火。
相比楚王對這次大敗感到憤怒和恥辱,項燕更多的是自責。
一眾將軍來到殿內,楚王負芻遙遙就看到數夕之間白發蒼蒼的項燕。
眾臣只是作揖,連請罪的話都說不出。
只是嘴唇哆嗦,臉色發白。
這樣大的過失犯下,十萬個活生生的楚人就這麽沒了。楚王的怒火和責罰,顯得微不足道。
楚王本欲發怒,但是眼見景儀此刻還在朝堂之內,便忍住了。
“此番兵敗,乃秦人詭詐。只是經此一役,我楚國實力大減。過去發生的已經過去了,不谷不想再追求過去的事情。如今大敵當前,楚國上下要吸收這一次戰敗的教訓,同心協力,團結一心。”
眾將低聲應著。
楚王負芻說話時, uukanshu 將目光看向楚國的諸位上卿。
楚國眾上卿一個個本腆著凸起的肚腹,用嚴厲的目光打量著這些戰敗的將軍。
待察覺到楚王的目光後,他們這才稍微有所收斂。楚王負芻也算是個狠角色,相當有魄力。
負芻盯著這些世家貴族。
一個官職,頂著同一個姓氏,流傳了數百年。
楚國就是被這些人挖空的。
等到朝會應付過去,楚王負芻自然又單獨召見了項燕。
四目相對,項燕率先作揖,“大王,臣此番讓大王失望了,更愧對楚人。此番既敗,已無顏面對江東父老,請大王罷免臣的將位。”
負芻心中更是不滿。
“當初大將軍出征前,也算是胸有成竹,如今兵敗,竟然這就氣餒。那我十萬將士的血不是白流了?”
項燕只是低頭。
他心裡太難受,像是有什麽東西窩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