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聞言,眼中流露出驚喜之色。她一直都很欣賞甘棠夫人,扶蘇的眼光很好。
這個人以後是可以做秦國王后的。
只是另一旁,熊柔先是一怔,隨後哈哈大笑起來。
“夫人,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就連聖人孔子都說,女子與小人難以培養自己的浩然正氣,勸告君子要與我們這樣的人相處要有遠近分寸,太近了容易不恭敬;過於遠離,又容易招致怨恨。”
“在男人的眼裡,女子只能是從於男子。聖人說,男子為陽,女子為陰。陰要從於陽,否則就會失去正道。”
“時至今日,我只看到諸侯國的君、王、侯、上卿、大夫,都是男子。何曾有一個女子。”
“而夫人卻以君子自居,將男人應該承擔的事情,讓自己來承擔。難道說,夫人認為,女子既要從於男子,又要擔當起男子應該擔當的責任。這家國大事,什麽時候輪到女子做主?”
熊柔站在王后的左側,身姿婀娜,看著面如桃瓣,極其溫柔,只是說起話來,字字珠璣,雖然沒有男子的雄壯氣概,可是那雙眼睛,十分狡黠。
像是好吃的毒藥,眾人見了,都不敢上前。
馮綰綰微微咬唇,隨後微微歪首微笑。
她的那種笑,眼裡帶著輕蔑。
在不了解熊柔之前,馮綰綰以為熊柔只是驕縱習慣了,她過去也認識很多這樣的富貴人家的子女。
但是在了解之後,馮綰綰才知道。
原來熊柔曾經被華陽太后撫養過,而且王后算是她的親姑姑。
華陽太后,曾經在宮中威赫一時。當時她過生日,天下諸侯都要前來送禮。
華陽太后,有個榜樣,那就是大秦國的宣太后。
這兩個人,都曾掌握過秦國的至高權力。
在了解到熊柔的心思後,馮綰綰自然開始遠離她。
作為太子身邊的寵妃,要想成為掌握權力的女人。自己是她權利之路上
熊柔看著甘棠夫人這樣的笑意,不免心中惱火。
她可是堂堂君侯之女,為了太子大業,所以才屈尊來到宮裡。她竟敢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空氣中已經爆發出濃濃的火藥味。
“太子說,方今世道大亂,人心不古。果然是真的。對聖人的垂訓,不是歪曲理解,就是刻意偽造。聖人從沒有說,女子要從於男子。”
“男子有男子做的事情,女子也可以有女子的追求。我倒是認為,女子最可怕的是就是不把自己當女子,為了和男子爭高下之風,就非要拿自己和男子去比較。”
“這麽做,實際上是貶低自身。只有當一個人自己都認為自己不行時,所以才會到處拿人比較。”
“事實上,男女從來都是能文能武。古有將軍婦好,征伐戰場,齊國的君王后,也同樣能把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男子也是一樣,有的男子征戰沙場,有的則留在後方清點糧草。”
“不過是依據身體的便利,做些分工而已。男子做男子該做的事情,女子做女子該做的事情。”
“重要的是找準自己在天地之間的定位,而不是拿旁人和自己比較。定好自己的位置,遵循道義禮法,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比較好。”
“身為宮中女眷,豈能隻想著享受榮華富貴。財富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只有安分守己,才是長久之道。”
這一字一句,仿佛都是在針對熊柔,說她搞不清自己在宮中的地位。
熊柔何等機敏,又本就是心思極多的人,在聽到馮綰綰這麽說之後,熊柔一邊眉毛挑起,牙齒也微微咧起。
可是她很快冷靜下來,“這籠子裡的鳥,被關的久了,是不知道天空有多廣闊的;她所能理解的事情,只有養她的人對她耳提面命的教誨。”
“尚書說,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萬事萬物,都處在變化中,是不會重複到過去的。拘泥於過去的禮法,蒙蔽自己的雙眼,明明周圍的人和事都在變化,自己卻隻願意回顧竹簡上的東西。這不是很可笑嗎?”
熊柔說著,微微高揚起下巴。
“我說的對吧?母君。”熊柔挽著王后,貼靠在她身邊。
“孰是孰非的,我可分不清。等太子回來了,你們大可以和太子辯論一番,看看到底要誰從於誰。”
二人聞言,都不說話了。
“說起正經事,太子至今未有子嗣。有時間爭論這個,不如想想自身的職責。”
甘棠低首,臉上帶著羞怯。
熊柔則不同,她眼裡泛著自信,腮幫子微微鼓起,‘太子,等你這次回來,你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要想在宮中站穩腳,就一定得為太子生個兒子。
此時此刻,遠在新鄭的扶蘇,忽然覺得自己耳朵癢癢的。
今淑正躺在他的懷裡,“我不想回宮,我喜歡新鄭這個地方。為什麽我們不能一直留在這裡。”
“今淑,伱這腦瓜子裡在想什麽呢。鹹陽宮才是我們的家啊。”
今淑才不想回宮去,到時候扶蘇身邊要多出來很多人,連說句悄悄話,都要等到天黑沒人的時候才能在榻上說。
濃密柔順的黑發,在扶蘇的指尖掠過,留下淡淡的香氣。
今淑穿著白色中衣,推開窗扇看著窗外。
院子裡的井旁,是一堆灰燼。
今淑還刻意去看以前琴擺放的地方,果然是沒了。
今淑莫名想到什麽,臉色忽然變得煞白,臉上不知不覺間流下兩串銀線。
見到有水滴到地上,扶蘇納悶,他走過來一看。
見到今淑眼圈微紅,uukanshu 臉上滿是淚痕。
扶蘇一把抱住今淑,“誰惹你了?好端端地哭什麽。”
“我不是讓你不要燒琴嗎?”
“一把琴而已,燒就燒了。你就為這個哭?”
扶蘇根本就不喜歡彈琴,也不喜歡做千年老二。都是局勢讓他不得不這麽做。他隻想把琴燒了,以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太子對過去一向喜歡的琴,都能說燒就燒,毫不留情。何況是我呢,等到有一天,太子不喜歡琴了,也必定是這樣拋棄我。可我不會等著被太子拋棄,倘使有一天太子對我變心了,我就**而死,讓太子永遠後悔。”
今淑望著井邊的黑灰,眼裡滿是決絕。
扶蘇用手指狠狠地彈了下今淑的腦門,“盡瞎說。我燒琴是因為我本來就不喜歡彈琴。可是對你,我是一直都喜歡,以後都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