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序是一回事,具體到執行層面,只要不涉及自身利益,人治社會千年一面。
崇禎的手微微顫抖,他自然知道朱慈煥的死有人在搗鬼,可還是壓下來。
崇禎道:“你是國之儲君,不便出面,執意要去會留下重用廠衛的惡名。”
朱慈烺道:“無論是惡名還是賢名,兒臣,今日都擔了。讓其他人去,怕是傳旨之人前腳才出宮門,後腳朱純臣已得到消息。
屆時,這個言官喉舌那個勳戚耆舊出面求情,恐又成一樁懸案。”
成國公府內。朱純臣大發雷霆:“你們這幫蠢才,現下外面什麽光景,還敢出去惹是生非!”
幾個奴仆都挨了朱純臣一腳。奴仆們倒沒什麽事,朱純臣累得“呼哧呼哧”喘起粗氣來。
好一會兒才理順了氣,朱純臣指向一個奴仆道:“你說,你們為什麽出現在北運河畔?”
那奴仆道:“是那個誣陷郎管家的惡仆差人送信兒來,說只要給他一大筆銀子,就去翻供,過時不候。”
朱純臣聽不下去,斥罵道:“翻個屁,郎管家已被斬首,他翻供就能把腦袋接回去?那是三司會審,皇上欽定的逆案,你告訴我怎麽翻。”
說完還不解氣,朱純臣一巴掌扇過去,那奴仆捂著臉不敢回嘴。
朱純臣又指向另一個奴仆道:“你說!”
那奴仆道:“惡仆還說,只要他拿到錢,就告訴我們背後指使之人是誰。後來我們去東城尋人,惡仆一見我們未帶銀子掉頭就跑,直到北運河才追上。
那惡仆見逃脫不得便跳河,天色已晚,我們隻得提著燈籠沿北運河搜尋……”
朱純臣打斷道:“為什麽不提前稟告?”奴仆道:“那會兒你正跟秦淮河來的小娘子詩文唱和,我們,我們哪敢……”
朱純臣一想,當時是在和小娘子談論詩詞,沒一會兒,還談論到一個被窩裡,順便學方言。
此時門子傳報:“順天府來人了。”朱純臣歎了口氣道:“你們去協助調查吧。”幾個奴仆不情願的被順天府衙役帶走。
南鎮撫司。
駱養性近日來心和貓撓了似的,自從那日在成國公府遇見那秦淮女子,便尋思尋個什麽理由把她要過來。
這個時代,妾室不過是可以合法買賣贈予的資產,更何況秦淮河邊出來的小娘子呢。在老爺們眼裡,這些可不是人。
朱慈烺揣著中旨才出宮門,早已等候多時的耿郅和張世遵迎上來。
朱慈烺吩咐道:“時間緊迫,長話短說。
耿郅,你去調集兩百名錦衣衛。不管你是借還是騙,每人事成之後賞紋銀二百兩。半個時辰後,府門前集合。
世遵,你拿著中旨去找老國公,請他調派京營的人手,將附近街上閑雜人等全部清走,盡量不要擾民,不會讓兄弟們白忙活,都快去罷。”
南鎮撫司。耿郅召集舊部,又聯絡幾個平日關系不錯的同僚,說道:“今兒有一樁天大的買賣,事成之後,每人可得二百兩賞銀。
但話得說在前頭,都是一個馬杓裡混飯吃的,誰要是手腳不乾淨,就敲碎誰的手指頭,只有兩百個名額。”
駱養性在中堂內,瞧這架勢自忖著出什麽大事,只須臾間便有了猜測。莫非……怎麽沒人找他呢?他也拉不下臉來湊上去。
此時,耿郅過來見禮道:“駱指揮使,太子殿下有事相商……”
半個時辰後,成國公府被圍得水泄不通。朱慈烺與張世遵不時交談幾句,駱養性則候在旁邊。
駱養性了解大概後,沒有絲毫的猶豫,當即應下差事,表示不為賞賜就是單純看不慣成國公府作惡。
耿郅也領人前來,兩百名錦衣衛各個精神抖擻。崇禎年間錦衣衛雖未裁撤,卻也沒落。
今日不為別的,就為重鑄錦衣衛的輝煌。朱慈烺見人已到齊,下令耿郅喊話。
“裡面的人聽著,今日奉皇上旨意,捉拿逆賊,若有抵抗,等同謀逆。”
成國公府內已然亂成一鍋粥,收拾細軟跑路的被攔回來,溜出後門的被亂棍打趴下。
朱純臣狀似瘋癲唱著不久前學的吳中小曲,哼哼呀呀的。
府門外耿郅再次喊話後,厚重的大紅府門,開了。
“重鑄錦衣衛榮耀!”
錦衣衛們呼喝著,分作兩隊魚貫而入,進門前已互相搜過身,待再出府門,仍需過卡查驗。
成國公朱純臣被駱養性請去北鎮撫司喝茶,成國公府內經過一陣的喧鬧後,逐漸安靜下來。
朱慈烺邁著四方步跨過府門,見郝總旗正對被錦衣衛圍在中間的奴仆們高聲喝道:“你們中誰交待出成國公府上的店鋪、田產就可免受刑罰。
每人僅限一樣,重複的不算,都排好隊!誰敢扎刺就先在我手裡走一遭,再送去北鎮撫司伺候。”
先前成國公府有幾個硬骨頭,可刺頭一個個被錦衣衛緹騎拖死狗似的拽至角落,青石板上留下數人鮮豔的血跡, 剩下的奴仆們便也蔫了。
朱慈烺負手而立,凝視著錦衣衛緹騎與京營兵士們井然有序的進行封存府庫,抄沒浮財。
下弦月升上東隅天空,月華如水,朱慈烺覺得內心格外清靜,深呼吸一口氣,兀的吐出一句:“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連續數日高強度工作,朱慈烺有些吃不消,早朝幾日未去,課業基本荒廢,崇禎並未苛責。
總算清點出大概,兩百余年國公府的財富,僅白銀一項便有二百萬兩出頭,名下的商鋪、產業、田契數量更是多的令人怎舌,還不算那些漏網之魚。
朱慈烺美滋滋地翻看會兒清單冊子,伸展腰身,打了個哈欠,看到殿門外黃伴伴在遛解語。
霎那間,朱慈烺想起甚麽,走到解語近前,蹲下身正色問道:“考驗你的時刻到了,準備好了麽?”
說罷,朱慈烺神情堅定的抓起兔子前爪放下,伸出左手,等了一會兒,解語壓根不去理他。
他又伸出右手,解語捋了兩下耳朵。
朱慈烺語氣輕快的說道:“黃伴伴,今晚可以加餐咯。”
黃伴伴聞言心道,唉……解語大限將至。想及此處道:“殿下,讓解語做個飽死兔吧。”
朱慈烺讚同道:“是該進行兔道主義關懷。”說著,喂解語些鮮嫩的青草。
恰在此時,解語伸出右前爪搭在朱慈烺左手手背上。朱慈烺身子微微後仰,深吸一口氣,胸腔不自覺挺起,一臉不可置信。
朱慈烺短暫震驚後,雙手將解語高高托舉過頭,迎著清晨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