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
新官署變法司的位置便被蘇良定了下來。
地點位於宣德樓與右掖門中間,乃是進奏院旁的一處合院改建而成。
地方不大,但臨近禁中,且較為僻靜,乃是討論政事的好去處。
二月初四。
此處便掛上了趙禎親書的“變法司”三字牌匾。
緊接著。
王安石被任命為三司度支推官,司馬光免試任館閣校勘。
二人的官職皆為虛職。
在全宋變法中,他們將全程留在變法司。
二月初五。
參知政事范仲淹、三司使王堯臣、樞密直學士梁適、侍禦史兼知雜事蘇良,三司度支推官王安石,館閣校勘司馬光便搬到了變法司。
此外,趙禎安排了三十余名吏員,負責抄寫傳送文書、呈遞信息、司內雜事、眾人吃喝等。
他也將經常在這裡辦公。
在此處,眾人只需一心思索變法即可,其余雜事,朝廷皆會安排妥當。
全宋變法,注定是一項漫長而繁瑣的事務。
蘇良等人自然不會沒日沒夜的思索新法之策,他們的旬休假日、放衙時間皆與以前相同。
而且,還多了一筆俸祿。
不過像王安石這種工作狂,讓其休沐時去勾欄逛一逛,去聽個小曲,根本不可能。
這比殺了他都讓他難受。
他注定是一名為大宋變法事業奮鬥終身的人物。
范仲淹、蘇良、王安石、司馬光,這四人組合產生的能量,超乎了所有人想象。
學問深度、政事認知、謀略智慧、道德品行,皆是上上品。
尤其是做事的效率,溝通的方式,讓三司使王堯臣和樞密直學士梁適直呼:非人哉!
這四人若是主掌三司或樞密院。
估計三五日便能將一個月的事務都完成的井井有條。
效率之高,令人驚歎。
……
二月初十。
變法司頒布了第一條變法之策:抑田畝兼並法。
“丈量清查土地,抑製惡性兼並,以田畝優劣、數量,設定不同賦稅額度,鼓勵地主商賈還田於民。”
往昔,朝廷法令都是通過邸報傳至各州各府。
但這一次,除了邸報外,在蘇良的建議下,趙禎令各個地方將此變法之策皆在州報府報之上刊載。
務必使得全民知曉,為何施行抑田畝兼並法以及此法的具體內容是什麽。
如此一來,就規避了一些地方濫用法令謀私的現象出現。
也解決了王安石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菩薩是好的,就怕和尚把經念歪了。
抑田畝兼並法自頒發後,百姓們各個歡欣鼓舞。
而那些將要賣地的商賈地主也都未曾抱怨,在施行官招商之策時,朝廷已經打過了招呼。
他們已有心理準備,且很多地主豪紳早就將田地售出了。
當然,也有對此策不滿的。
這類人就是一邊依靠著剝削佃農種地賺錢,一邊在他們走投無路時放高貸的奸商。
朝廷要打壓的就是這類人。
他們來財不義,斷他們的取財之道乃是朝廷應該做的。
此次,曹家作為外戚之首,再次做出表率。
售賣大量良田,還之於民。
宗室外戚皆有部分免稅之權,他們這樣做不但利民,而且富國。
曹家做過示范後,其他的宗室外戚也都紛紛效仿。
有人雖然不願,但卻不得不做,因為當下的形勢已經完全變了。
與此同時。
汴京城的科舉省試也將進行。
此次試題的方向,依舊延續上屆的“重策論而輕詩賦”,意在選拔出對朝廷有用的良才。
令趙禎和群臣意料之中的是,抑田畝兼並法頒布之後,開封府很多做小生意的百姓都紛紛開始購買田地。
令眾人意料之外的是,百姓們買完田地後,並沒有放棄做生意。
當時,眾人皆認為,百姓有田後,商貿自然會下沉,若商貿流動出現巨大問題,朝廷就必須降低商稅去拯救了。
但從目前看來,此策對開封府的商貿情況並未有太大影響。
一切擔憂都是多余的。
蘇良始終沒有想明白這裡面的道理。
直到回家後他向嶽丈唐澤講到此事,唐澤的一句話讓他茅塞頓開。
“不要將百姓當成種田的,百姓是雜家,能種田,能捕魚,能是木匠、鐵匠、也能是商人。”
百姓的謀生方向是多元化的。
他們有了田地後,依然想要讓家人過得更好,故而便不會放棄手中的買賣。
只要在農忙之時回家收割便可。
擁有田地,使得他們得到了安穩,能有一個家。
而手裡的買賣,使得他們能夠改變命運或讓他們的孩子改變命運。
若不是生活無望,百姓也不會冒死造反。
而今,這條抑田畝兼並法,讓底層百姓的眼裡漸漸有了光。
……
二月二十二日,午後,陽光燦爛。
范仲淹、王堯臣、梁適、蘇良、王安石、司馬光六人坐在院內的石台旁,曬著太陽。
這是文彥博教給眾人的養生之法。
若是晴冷之日,經常長坐而不動,最好每日中午左右,曬上半個時辰太陽。
不但解乏,而且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眾人不知會不會有效果,但此等天氣曬著暖陽,確實舒服。
就在這時。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眾人根本無須抬頭看,便知是歐陽修來了。
自打變法司成立以來, uukanshu 歐陽修經常來串門,美其名曰可為眾人的文章潤色,其實就是來嘮嗑的。
他最景仰的兩個人,范仲淹和蘇良在這裡;他最看好的兩個人,王安石和司馬光也在這裡。
歐陽修興奮地走到眾人面前,道:“諸位,今日告訴你們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蘇良等人同時看向歐陽修。
“河北路傳來消息,遼帝耶律宗真親率大軍發兵三路攻夏,將與西夏全面開戰!”
“據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耶律宗真看到了遼國特使耶律慶和西夏特使楊懷素互罵的滑稽戲。”
聽到此話,范仲淹六人都興奮地站起身來。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
遼夏相鬥,大宋的西北邊境與河北邊境便可保平安。
如此一來,大宋的變法便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要知,一場戰事足以摧毀掉一切法令條文,變法如同閉門修煉,唯有不受干擾,才能事半功倍。
此戰也在蘇良的意料中。
遼軍向來自認兵力天下第一,在河曲之戰輸給西夏後,耶律宗真的慘狀與大宋太宗皇帝在高粱河之戰時差不多,險些被擒。
如此奇恥大辱,好面兒的耶律宗真自然忍不了,且西夏屢次擾邊,更是令遼國憤怒。
而今西夏內亂,國主年幼,乃是復仇的大好時機。
“今時,我大宋幾乎將天時地利人和佔全了,希望全宋變法能有一個好結果。”蘇良喃喃道。
注:史料記載,遼重熙十八年(即宋皇祐元年),耶律宗真發兵三路攻夏,遼夏第二次賀蘭山之戰爆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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