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變蛟妻子陳氏的心口疼,不是什麽疑難雜症,就是常年擔心自己夫君在外面發生意外而日積月累下來的‘心病’,平日裡若是有人說說話,那對其心病的治療便是極好的。
當曹變蛟將裴敖的意思說了之後,陳氏見了溫黛,也是滿心歡喜,拉著手便看個不停。
更別說溫黛是如此的乖巧可愛的樣子,任何人見了,恐怕都會心生愛護。
“我見溫妹妹第一眼,便覺得親切的很,如今說了幾句話,便如同上輩子見過的緣分一般,真是奇妙的緊,”陳氏拉著溫黛進了內間,兩人只見了一面,便拉著手,好似有說不完的女人家的私房話,裴敖和曹變蛟在一旁倒是像個外人,完全插不上話。
“得,看起來不用咱們插手,人家自己就要結拜姐妹了,”曹變蛟聳了聳肩,攬著裴敖就往堂中走:“咱們去前面坐坐。”
不多時,裴敖和曹變蛟對坐。
“去了遼南,一切都是重頭開始,你可準備好了?人手,錢糧,馬車,輿圖還有軍械諸如此類,”曹變蛟為裴敖斟滿了茶水,開口問道。
其實,曹變蛟一直對裴敖單獨帶兵去往遼南有些不解,大明在遼西的戰事都力有不逮,怎麽還能分心去往遼南?
“要說萬事俱備,那永遠都差著一些東西,但是只要確定了出發日期,便是萬全了,”裴敖好似毫不在乎一般,斜靠在椅子上,手指敲打著桌面:“何況,若是待在遼西,何日才能出頭呢?我可沒有那個時間慢慢發育。”
裴敖看著曹變蛟,吐出六個字:“只是時不我待!”
曹變蛟抿著嘴,思考半晌才道:“你可想好了?到了那裡,可真是孤立無援,前面是韃子,後面是大海,想喝口酒,都要隔海從登萊府采買......”
“富貴險中求,遼西已經沒有前途了,”裴敖笑道:“若是我在那裡打開了局面,曹兄弟想來,我倒是隨時歡迎。”
“裴兄弟......當初在松山營中看到你的第一眼,吾便知道你心有溝壑,尋常事情不能左右,但是......”曹變蛟無奈一歎:“袁可立如何?當初在遼南創下了偌大的功勞,可是後來呢,還不是樹倒猢猻散,人死如燈滅,落得一個爛攤子?”
“若論治事,裴某不如袁禮卿,但是若論與滿清作戰,我可誰都不服,”裴敖嘿嘿直笑:“遼南,我拿定了!若是黃太吉敢來,吾必殺之!”
“人各有志,曹某也不再多說什麽了,只有一句話,”曹變蛟看著裴敖:“曹某這裡永遠有你一杯酒喝!”
“哈哈哈,”裴敖仰頭大笑道:“等我下次回來,你我在金杯共飲吧!”
說著話,溫黛和陳氏也從內堂走了出來。
“和溫妹妹說了半晌話,心情倒是好了很多,”陳氏拉著溫黛的手,依依不舍道:“若是妹妹得空,還望日常便過來屋中,你我能多些走動!姐姐可隨時盼著你呢......”
“姐姐放心,醫館中只要沒事,妹妹就過來和姐姐說話,和姐姐學學針線活,”溫黛乖巧伶俐,兩人站在那裡,如同姐妹一般。
裴敖和曹變蛟見狀亦起身。
“曹兄,走了!”裴敖對著曹變蛟一拱手,這一去,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了。
“多多保重,”曹變蛟點了點頭,起身也是重重一拜。
兩人如此珍重拜別,
是因為,此一別,再見真的不知何年何月了。
“你真的要走嗎?”裴敖牽著馬,溫黛坐在馬上,聲音糯糯的。
“嗯,”裴敖沒有回頭,只是牽著馬,往醫館走去。
“什麽時候回來?”溫黛繼續問道。
“戰事未定,這話說不準,”裴敖顯得有些沉默,這些天他一直在想,如何給溫黛開口,但是現在,溫黛既然已經知道了,那也就不用苦惱了。
“你將我安置給曹陳氏當妹妹,是想讓你自己安心一些嗎?”溫黛眨著眼睛,默默道:“你從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和你一起走。”
“若是一切安定,我會派人來接你,但是現在......”裴敖腳步站定,側臉看過溫黛:“我需要你在寧遠城乖乖待著。”
抿了抿嘴唇,溫黛努力的控制著眸中的水霧,不讓她流下來。
一路上,兩人再無話。
一人一馬,走了好久。
————
寧遠城,吳府。
此刻吳三桂已經記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兒子已經失蹤了十二個時辰,跟隨其出去的家丁也不見蹤影,一個都沒有回來。
讓吳三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是說,昨夜子時,公子帶著五個家丁,出城去了?”吳三桂居高臨下,坐在椅子上,鷹一般銳利的眸子盯著昨夜守城的百戶:“可看清楚了?”
“小的沒有看清楚吳公子的臉,不過那家丁拿的是公子的隨身令牌,小的檢查無誤,不敢耽誤,便下令放行了,”百戶跪在地上,低著頭抖抖索索不敢大聲回話。
“沒有看清臉?”吳三桂皺起眉頭:“那便是說,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這......這小的不知道啊!不知道啊!”百戶官的頭搖的如同撥浪鼓一般。
“大人!”正在此時,管家從院外走了進來,附身在吳三桂耳邊言語了兩句。
“有這事?”吳三桂悚然一驚,手邊的茶盞差點掉落在地。
“老爺,千真萬確,那老鴇和兩個打手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是和公子一起消失的......”管家補充道:“醫館中,很多人都看到了溫黛是被老鴇帶走的,現在老鴇死不見屍,溫黛卻毫發無傷的回來了,此事太過蹊蹺!”
“嘶,”吳三桂的眉頭擰成了一條繩,半晌之後,隻恨恨的吐出了兩個字:“裴敖!!!”
砰!!!
吳三桂奮力將茶盞擲在地上,怒吼而出:“吾必殺你!”
“大人,現在整個遼東唯他風頭最勁,皇帝諭旨賜其鬥牛服,駱養性和其稱兄道弟,洪承疇讚其平遼大才,就連曹變蛟都和其志氣相交,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啊!”管家在一旁勸道。
“準備筆墨紙硯,”吳三桂冷笑一聲:“他裴敖不是自詡萬人敵嗎?那本官就給黃太吉寫一封信,給他透露一點消息,我想黃太吉對裴敖也是想念的緊呢!”
管家先是一愣,而後迅速的舉起大拇指:“大人,借刀殺人!此計妙啊!絕妙啊!!”
此刻,還跪在一旁的百戶官隻恨自己不是個聾子——這是他能聽得秘密?
“治你個城防不嚴之罪,”吳三桂殺氣四溢,望著百戶:“拖出去剁碎,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