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的木牆已被磚牆取代,有三丈高;四周角樓已不再是歪歪斜斜的了;前院更是換了一扇厚實的木門。
雖然還是兩進兩出的院子,可前院和後院又靠牆新修了四列廂房。
至於正堂也已經已翻修過,不只面貌煥然一新,門戶都結實了許多。
雖然不敢說固若金湯,也不能和右閭豪猾的宅院相比,但在閭左這些低矮的宅院裡,仍然顯得鶴立雞群。
改建之後,此處不再像一個私社院子,反而更像一級有板有眼的官衙。
前院兩側的廂房是馬廄、夥房和倉廩,還有專門供社中子弟值守的寢房。
社中現在一日管三頓的飯食,肉菜管夠,只要是社中子弟都可以同吃。
這並不是在收買人心,而是為了讓社中子弟的身形更加強壯。
效果也顯而易見的,短短兩個月時間,社中的年輕子弟都壯實了不少,精力也比原先要充沛許多。
至於後院,正房改成了錢庫,存放兩個月裡征繳到的市租;兩側的廂房一邊是帳房,一邊是刑房。
如今,萬永社家大業大,每天不分晝夜都會有二三十人值守。
屋外屋內,廊下院外,樓上樓下,都安排了機敏能乾的子弟。
總之,用兵強馬狀來形容如今的萬永社,那是一點都不過分。
……
辰時,在一眾子弟的簇擁之下,樊千秋冒著風雨來到了正堂。
堂中的十個人已經等候多時了,他們站成兩列,分別站在左右。
和尋常的城管卒一樣,他們的手臂上也都帶著不同顏色的袖箍。
樊千秋不僅對萬永社的宅院進行了改造,對其架構也進行了改製。
目的是提高萬永社的組織度,從而提高其效率和戰力。
首先,從層級上來說,萬永社從上到下分為四層。
第一層是社令,總掌全社。
第二層是掌“文事”的社丞和掌“武事”的社尉。
第三層是掌管一攤子具體事宜的“六房四市”們。
六房是:掌度支的錢房,掌考評文書的書房,掌掃盲的學房,掌庶務的夥房,掌武鬥的武房,掌監察的刑房。
前四房由社丞管轄,武房由社尉管轄,刑房由社令直轄。
四市則分別掌管四個裡的市租征收之事,四市之下自然還會再往下分工。
六房四市的十個頭目就是萬永社的中層和骨乾,放在社中來說,他們權利很大。
如今,賀忠仍然是名義上的社令,但是已經不怎麽過問社中之事了,所以六房四市都由樊千秋直管。
第四層則是社中的尋常子弟了,又按照入社時間長短和功勞大小,分為初卒、中卒和最卒。
若是按照職能來分,又可以分為書卒、算卒、打卒和雜卒等,而打卒又分步卒和弓卒。
如此劃分下來,整個萬永社的效率比原來高了很多。
社中已經有子弟二百人了,為了方便社內子弟相互辨別身份,不同層級的子弟要佩戴不同顏色的袖箍。
用顏色來區分層級和身份,這個靈感來源於後世血汗工廠的廠牌顏色。
社令、社丞、社尉的袖箍為紫色,六房四市的袖箍為青色,尋常子弟的袖箍為赤色。
等級分明,一目了然。
雖然這套體系仍然有不少的紕漏和不足,但其帶來的組織度在長安私社中無人可及。
而這也是萬永社能夠順利征收到市租的一個原因。
……
站在堂中的這十個人正是萬永社的“六房四市”,因此他們都帶著青色的袖箍。
樊千秋在正堂的上首位落座之後,這些頭目才在各自榻上坐了下來。
“李不敬,上個月共收到市租幾何,先報上來。”樊千秋向錢房李不敬詢問道。
這個李不敬也是市籍出身,曾在東市有家糧肆,為人本份,卻被人誣告破產,兩個月前被樊千秋招入了社中。
“上個月,每日約有行商八百在鄉中社肆,這設肆市租共收到了34萬5千錢。”
平均算下來,每肆每日隻交不到15多錢,看來大部分行商所做的營生規模都不大。
“全鄉所成交的貨物約值1500萬,征得的交易市租約45萬錢,兩項合為約79萬5千錢。”
一日成交貨物的價值為50萬,平均到八百個行商頭上,就是600多錢,果然多數是小行商。
樊千秋在心中橫向縱向地比對著這些數字,確定沒有太大出入之後,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
九月的時候,收到的市租合計約為50萬錢,十月一下子多了六成,看來萬永社運轉得更流暢了。
樊千秋對這個數字有心理準備,所以並不覺得突兀,但堂中的“六房四市”卻都聽得目瞪口呆。
他們中的一些人是社中的元老,從來沒有見過一個月能收到那麽市租的,甚至一年都收不到啊。
離年關還有兩個月,行商往後會更多,那之後的一個月豈不是可征到百萬錢?
這個數字,光是想一想就令人驚歎,他們看向樊千秋的目光更多了一些欽佩。
樊千秋被這個數字衝昏頭腦,他知道,市租收得多了,但人力成本也增加了。
“那你再說說上月的支出。”
“社令領月錢5000,社丞兼社尉領月錢3000,六房四市領月錢2500,合6萬錢。”
“六十個最卒領月錢1500,六十個中卒領月錢1200,八十個初卒領月錢1000,合24萬2千錢。”
“社中庶務支出12000錢,翻修宅院支出50000錢,撫養鄉裡孤老支出20000錢,合8萬2千錢。”
“鄉長私費4000,鄉三老和孝悌力田私費各3000錢,裡長私費各2500錢,亭長私費4000錢……”
李不敬把“鄉裡亭”頭面人物的名字都念了一遍,足足十幾人之多,最後給出了數字:“合5萬錢。”
“各項支出總計約43萬錢,剩36萬5千錢。”
36萬5千錢,只看數字的話,已經遠遠超過樊千秋的目標了,但他也看清楚了一個問題。
征市租的成本實在是不低啊,難怪一個政權的征稅能力,代表這政權對社會的控制能力。
錢確實收得多,但誰會嫌錢燙手呢?有些錢得砍一砍,比如說最後那筆私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