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大寨天命沒,言來哪個不傷悲。
書靈山賊寇紛紛,水滸掃風雲際會。
今朝提筆畫悲扇,看畢續義終翔飛。
話說在大宋宣和年間,那山南東道上有個去處,喚作“梁山泊”,後來有一夥人把住那裡,佔山為王,聚集到了一百單八個頭領,號稱是“梁山泊一百單八將”。再後來,便有天上降下三員雷祖座下弟子,並三十六員雷部將領一同下凡,又有十八個得道高真散仙幫助,一同征剿梁山。到了政和三年時,那雷聲普化天尊座下大弟子張叔夜,同其余三十八員雷部將領,領著二十萬天兵,殺至梁山忠義堂上,盧俊義就擒,一切造反之物盡都銷毀。那張叔夜會集手下諸將,都到梁山泊忠義堂來查核名單。那梁山泊一百單八個好漢,除宋江外,盡都被擒獲、斬戮,或是病故身死。再看那招賢堂好漢裡,青雲山、冷豔山、清真山、紫蓋山那四山好漢都已然盡滅。便還有鹽山上兩個好漢,虎翼山、蛇角嶺各兩個好漢,共是六人。當時叔夜就在忠義堂上排下五公座,請賀太平、蓋天錫、陳希真、雲天彪來商議事務。四個到了,叔夜開言道:“諸位都已知了,那渠魁宋江並未得獲,雖說是那盧俊義等人都就擒了,倘若這個賊首未得,豈不是功勞不全。”賀太平接過去道:“經略說得甚是。但那賊人還有幾處山寨,或許宋江逃竄,也未可定。”叔夜方要開言,天彪道:“那三處山寨,便是鹽山、蛇角嶺、虎翼山。現今可以派大兵進剿,不日當平。”希真也道:“正是如此,還有一事,便是那宋江若是要逃走去那鹽山,需是要從小清河過。若是走路去時,耗的時間;料那宋江斷然不會如此行事。所以豈不是用船來逃生?”叔夜稱善,便派兵勘查地勢,報來說那運河已派兵駐守。叔夜覺得已然無事,便與諸輔翼商量如何攻打那其余三座山寨。天彪道:“吾聞那三座山寨鄧、辛、張、陶四個最熟,不如派他們去。”希真等人都稱善,叔夜便下了堂,傳令道:“鄧宗弼帶五千人馬,攻打鹽山寨。辛從忠領三千人隨後。”又道:“那蛇角嶺便派陶震霆將軍去。張應雷將軍攻打虎翼山……”張應雷道:“啟稟相公,聽那本州官兵報來,那虎翼山卻是一座空寨子,內裡俱無一個賊子,好似還被火燒過。但是卻沒有兵戈痕跡,不知所故。”叔夜聽罷,道:“如此這虎翼山卻不必去攻了。”又道:“如此應雷將軍便可做後應,輔助調配糧草事務。”應雷稱是。那雲天彪忽然道:“如此多兵馬卻怎生處理?”叔夜道:“便可請一位主將先行帶回部分,我算得到達那東京時間相去也不遠。”當下議定了計劃,卻是自己並陳希真、雲天彪帶領十八萬人馬先行回返,並押了那三十五個好漢的囚車。再派張應雷坐鎮梁山寨子,領五千人馬,作備用支援。鄧宗弼、辛從忠帶領八千人馬,攻打鹽山。陶震霆帶領五千人馬攻打蛇角嶺。又隨處安設兩千遊騎人馬,但有看見疑似宋江蹤跡的,便急忙報來。不必再多細表。
卻再說那鹽山等三座寨子如何了。原來那虎翼山人馬並非出了甚事故,原來恰是那朱仝等人攻打滄州時,那虎翼山人馬前來幫助,一齊捉了高俅,那虎翼山首領趙富以自家寨子太小,恐怕官兵來了打破,自己難以自保,便要求隨了鹽山人馬回去。正巧那朱仝、雷橫要回梁山本寨去,鄧天保、王大壽恐怕鹽山少了頭領,便欣然答應。由此那趙王二個便燒毀了虎翼山寨子,隨著鄧天保等人回鹽山去,由於那高俅是個無惡不作的賊,百姓素來恨他;更加那鹽山少行侵略之事,因此路上並無阻攔。到了鹽山,鄧天保等人送別朱、雷二位頭領歸去。那蛇角嶺由於路途不甚遠,雖然鄧天保等人屢次招致,那秦會隻安分自守罷了,並無故事。
這日,鹽山上眾好漢在那忠義堂裡商議事務。忽的探子報來道:“眾位頭領大事不好!那梁山本寨已被攻破,甚麽燕國公張叔夜派了那對頭鄧宗弼、辛從忠又來了!”鄧天保道:“你且慢慢說來。”那探子支支吾吾,王大壽細細聽了一回,道:“卻是說一彪兵馬來奈何咱自家山寨。”那探子終於又道:“二位哥哥,豈止如此!那梁山本寨破了!”這時不唯那鄧天保二個嚇得四肢不舉,連那續後上來的趙富、王飛豹等人聽了,都嚇的魂不守舍。鄧天保戰戰兢兢道:“諸位……諸位兄弟聽我說,那官軍勢力大,諒我們一個小寨如何抵擋得了他們,不如,不如我們且自家縛了雙手,到那官軍面前投誠請罪,到時或許免了罪名,也未可定……”話音未落,忽的那鹽山忠義堂外走進一個身長七尺五六的好漢來,那漢子道:“諸位叔父怎的如此唉聲歎氣?卻是發生了甚麽?”眾好漢看時,卻是怎的一個:
天生罡氣自伴隨,陣裡如雲雙劍揮。
八棱眉眼目開合,如風雷迅猛再生。
忠義小輩推首領,不負父兄真光輝。
水泊長成好兒郎,姓朱名慷字勵恢。
卻再說那走來的是何人。原來那個好漢,便是原來幫同鎮守的美髯公朱仝之子;姓朱,名慷,字勵恢。長得身量高大,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狼腰猿臂,腰裡兩口長三尺余的雌雄劍橫,正是一色英雄氣概,年紀卻小,才一十九歲;方是個少年英雄;卻在那小輩裡算是膽量最高,氣性最好之人,有一身忠義志向;更加那叔伯輩的好漢武松、孫立都愛他這一番赤誠,於是出力教他武藝,學得天下十八般兵器出入變化。那朱慷甚是感懷,又因自家使雙劍使得最好,以此自稱自是“忠義劍”;後來朱仝、雷橫等到鹽山去了,那朱慷隨了也去,所以在這裡。當時朱慷走到忠義堂上,尋了把交椅坐了,開言道:“諸位叔父休要瞞我,小侄都聽到了,要請罪,或還保不得自家頭顱哩!”天保失驚道:“賢侄聽到了甚?”朱慷道:“叔父不是還說要要自縛了去獻首麽?如此則萬萬不可!休說能否免了甚麽罪名,做得如此事情怎麽對得起那歃血為盟、同生共死的梁山叔伯?即使請罪能免了一番殺戮,也是難逃活罪!況且做下了如此無膽量的事,必然不勇不義!真個算是畏死懦夫!如此對日後我等名聲有何好處?若是被天下好漢們知道了,不定怎地笑話!且再說我等恁地不如人?叔父休要小看了小侄,前番是家君護著不讓廝殺,可惜殺了這對雙股劍!小侄雖然沒甚本事,這武藝卻也時常習練,這番且休要怕官軍,小侄卻有辦法暫時護著這鹽山寨。”天保雖說無甚麽義勇之心,聽了朱慷這一番慷慨激昂之詞,也免不得面色漲紅,道:“適才胡亂說了些話,傷了賢侄一片心意,休怪,休怪!卻是賢侄說有方法能保護這寨免得廝殺,卻是甚麽方法?”朱慷道:“此事非我一人能行;諸位叔父且耐一耐,我去喚一個有本事的好漢來。”天保等人甚是好奇,卻不知那朱慷所說的好漢是哪個,隻得等了一回。須臾朱慷回來,身後隨著一個漢子,卻是如何樣貌?正是:
雷鳴水滸雨後風,萬家隱霧拜晴空。
誰知雲飛鑽天地,世間空留畫扇龍。
智謀勇略守天寨,朱雀羽扇笑白虹。
問誰仍有續義心,鹽山何禱在汨中。
原來這個便是朱慷所說的有本事的好漢,長得面白體寬,七尺上下身材,手裡持著一柄鶴翎羽扇,身穿一面鬥篷,內裡套著軟褂,真是個隱龍之樣;姓何,單名一個禱字,生來有些機謀,也學得些三山九候之術,這羽扇便是他作法之器,由於有些本事,更加心靈機巧,那鄧天保便提拔他做大頭目,調撥一應糧食,只在那四個頭領之下;那些小嘍囉見他氣度不凡,比那未謀面的吳用更真切,都取他一個諢名叫“畫扇龍”。後來那“入雲龍”公孫勝來過鹽山,臨走時,見他也會些法術,便有心把自己學得之物教他。這何禱學得了呼喚風雲雷電的術法,本來是等鹽山危急時用來救命的,後來那鄧宗弼等人都調開了,自然無甚官兵來;他學的那些法術自然也無用了。平時那朱慷與他很是友善,此刻自然舉薦他出來理事。再說那鄧天保看了,道:“我道是甚人,原來是何頭領,且上來坐了說話。”何禱隨了朱慷上來,尋了把交椅坐下,道:“卻才見朱慷兄弟來尋我,又聽說堂上吵鬧, 更加小人聽說探子報來有刀兵動靜,推測起來,卻是有人來攻打本寨了。須要想個法才好。”諸好漢都稱是了,朱慷道:“聞知兄長會法術,不知能否起一陣大霧,來幫助我鹽山寨渡過此難關。”何禱思索一陣,道:“起霧卻不太難,但小生能力有些減損了,恐怕也隻行得了起霧這類事。”朱慷道:“兄弟休管他,能行便行,山寨之命運實則都在我們身上了!”何禱沉吟一回,忽的扯了朱慷到堂外去,命兩個小嘍囉拿取一個銅盆來,尋一隻紅冠公雞、一隻黑犬並一隻白兔,都殺卻了,各滴血入銅盆內,何禱也自滴血,再把淨水來勾兌了,雙手捧起一捧,對著空中灑去,隨手腰間抽出一個符來,把咒禁了,再把那剩余的水也如此灑了去;轉過頭來笑道:“好叫兄長歡喜,事情成了!”朱慷也自心喜,但看須臾間,四周雲卷風繞,忽的天昏地暗,隻留下雞子大的孔透入一束光來。何禱道:“這個便是天光。我等可從此知官軍動靜,敵軍卻不可知我。”朱慷道好,再過一陣,濃霧紛起,何禱透過那天光看時,鹽山四周被遮蔽,毫無一點空隙。何禱道:“本寨糧食卻多,仍能支持。無需再行儲藏。只是這霧支持不久,仍然要設想個法子,殺破官軍。”朱慷道:“便也只有偷襲了。”當時進去把事務告訴了,眾好漢也都歡喜,個個磨拳擦掌,備戰官軍,不必細表。
再說陶震霆帶領一路人馬,大刀闊斧進發,要去蛇角嶺剿殺秦會那一夥人。有分教:搏命漢一心一意,傷卻敵官兵無數。畢竟這陶震霆的廝殺有無奇文,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