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遇道人邪術引,再嗔怒目爍閃電。
山東方使恨意平,又聞西北天狼煙。
前書內藏無限意,揮筆作書仰青天。
卻說那覃業見自家鎮守的運都寨被圍,人馬又少,難以抵當,便思突圍之計,先命一員小將帶了自家寫的求援之信離開寨內,自提錘殺出東門。誰知雙拳難敵四手,這覃業終究為灌雲瑛所斬。幸得那小將突出重圍,到了一處縣城內。見得縣城,這小將好似見了父母一般親切,道:“不知覃知寨如何了,我還要搬兵回去救他。”你道這小將如何搬兵?原來這縣城乃是延州府的要衝,正如那兩寨四通八達,是這縣城的要衝一般。這縣城喚作榆林縣,陶震霆便駐扎在城內。先前自張應雷征討梁山泊兵敗失蹤後,陶震霆便自請調任到老種相公部下,又奉令堅守延州一帶,那完顏宗望有心圖謀,只是不敢入境。直至灌均來了,這對峙方才被打破。當時那小將入得城去,到縣衙內參見陶震霆。這陶震霆在延州府管軍管民,皆是得力,每日除了練武講兵,便是在縣衙內讀些古籍。正翻過一本《資治通鑒》之時,便聽人傳報,道是有人求援。震霆這數日內正隱隱聽得些傳聞,心內不安,把書放了,到廳上與那小將相見。稍言語幾句,那小將便把覃業書信將出,陶震霆見書信上所言與先前所聽之聞甚是相似,又識得那信的筆跡是覃業所為,料到不像是假,便道:“你且把賊人情況與我說一回。”那小將道:“當時覃知寨見賊勢危急,便派小人帶這封信出寨尋將軍求援。”震霆問道:“你曾見得賊將麽?”小將道:“卻是不曾,但聽得那廝們說,軍中倒有個女將,手內一槍一劍,好生厲害;又有幾個凶猛異常的,四面圍寨,好不厲害,看他人馬,至少近萬。”震霆聽了,不敢大意,當即點了五千人馬,叫那小將帶路,離了榆林縣向兩寨而去。
這陶震霆方領人馬走出數十裡,便聽前軍報說有黑霧逼來,已有些探路人馬被吞沒了。震霆大驚,急忙提了那兩柄臥瓜錘,又檢視了那腰間掛了的火槍,見火石火絨都裝配好了,便縱馬前行。那黑霧已靡靡地飄散過來,半空中隱隱有些血腥味道。震霆雖然勇猛,卻不曾見過這般怪異之景,心內有些慌了,卻提起精神應對。須臾只看黑霧散處,兩人各提兵器殺出,乃是鄔守、賴豪,這鄔守手中提條鐵镋,賴豪橫著一枝銅槍,來到陣前,喝一聲道:“甚麽人敢張我營寨?”原來灌均一面守住兩寨,一面派自家女兒雲瑛帶領屈爾道、高全靈、鄔守、賴豪、白慶余五人來大道上先扎下柵寨,這屈爾道先前用黑霧之法迷惑柏敬,兵不血刃地取了鈞興寨。雲瑛因叫他再用這黑霧,一來嚇退來援之軍,二來也可蠱惑人心。只可惜這番所對之將乃是同屬雷部眾將的陶震霆,倒生出一場廝殺來。
且看那鄔守、賴豪兩個在黑霧略散之時,各提镋揮槍殺出,來尋人廝殺。雲瑛本意是叫這二人一試實力,誰知來將是陶震霆,這二人未曾知曉武藝,便揮槍向前,來取震霆。震霆不曾有半分懼怯,手中臥瓜錘橫掃,力鬥二人。這鄔守、賴豪是岩龜、黃豺所化,怎及得陶震霆力大?更兼兩個又吃了兵器的虧,戰到三四十合,鄔守已不是對頭,早被一錘把镋尖打歪,鄔守大吃一驚,棄镋便走。震霆虛晃一錘,賴豪也不敢再戰;趁此機會,震霆把火槍解下,擦亮火石,填了鉛子,端起來瞄得準了,打將出去。那鄔守正背過身逃命,怎知背後暗器?當時那鉛子對背直入,鄔守痛叫一聲,魂歸玄崖寨去了。賴豪見鄔守被震霆火槍打死,又不曾見過這般火器,自然受驚,也不敢再戰,倒曳銅槍而走。震霆已裝好一顆鉛子,向賴豪打去,只可惜差了分寸,那賴豪逃得一條性命,竄進黑霧去了。震霆見了,也隻得連呼可惜。
那賴豪穿過黑霧,返到自家營內。見得屈爾道,便把鄔守身死之信說了。屈爾道聽了,隻叫苦道:“賴家兄弟,為何這般執拗,送了鄔兄弟一條性命!也罷,今番探得那敵手實力,好作準備。”便起身去報灌雲瑛,又請賴豪把那將的形貌描述了。雲瑛聽了,卻想起一人來,暗想道:“莫非是先前征討梁山泊的陶震霆將軍麽?”便提了梨花槍,命屈爾道埋伏一側,伺機而動,又把白慶余調去助戰;賴豪想起鄔守之事,也忍不住要隨了去。四人便出營寨,領了兩千人馬,分頭並進。其中五百人馬歸屈爾道,先到震霆扎營之處不遠埋伏,其余三人正面向震霆營寨進攻。隻說那陶震霆火槍打倒了鄔守,卻也因戰了半日,疲憊不堪。方到帳內便歇下了,此時正巧起來,在案前讀那未完的《資治通鑒》;正翻到“趙高殺主”一章時,便聽頭目來報,道是又有一彪人馬殺來。震霆思道:“莫非還是早先那夥賊人?被我斬了一將,還敢再來,也是大膽。”取了火槍,提錘出營。但看灌雲瑛已把陣勢排好,座下棗騮馬,手中梨花槍,和先前並無二致。陶震霆看雲瑛時,也感覺眼熟,卻只是認不出來。那畔白慶余手提一柄鋼叉,早已奔向陶震霆。震霆笑道:“不自量力之人,我還要把你那兩寨重奪回來,諒你一人算得甚麽!”把錘一掃,直取白慶余。兩馬相交,兩將廝鬥。可想這白慶余如何是陶震霆對手?不過十數個回合,已遮攔不住。賴豪不願白慶余再出些事務,也提槍上前。兩個一起鏖戰震霆。不覺又是二三十回合,看那陶震霆正是越鬥越奮,兩人已擋不住。雲瑛隻得上前,陶震霆暗道:“兩人我也能勝,尚不曉得此人是何來頭。”便假作不敵,撥馬轉身。賴豪見白慶余要追,只怕又出了事,急忙叫道:“白兄且慢……”說時遲,那時快,只看陶震霆已掛了錘,把火槍抬起,待要射出。就在此刻,那天上不偏不倚閃來一道電光,擊在震霆腕上,險些握不住槍,鉛子卻仍舊射出,打著白慶余,撲地倒了。雲瑛便就上前,手中梨花槍直取震霆,鬥到三四十合,只見槍起處,把火槍打飛,砸在地上。那火槍裡尚有火石,受了碰撞,炸裂開來。陶震霆趁此機會撥馬回陣,雲瑛看陶震霆走遠了,隻得放了不追。賴豪已從戰地上把鄔守、白慶余屍首尋見,屈爾道也領著人馬到來。灌雲瑛問道:“方才那電光是屈道人打來的?”屈爾道有些驚訝,道:“甚麽電光?貧道正準備包抄時,便見那廝們紛紛逃竄,都還無機會動手。”雲瑛聽了,不解其意,卻也不管了。那玄崖寨來的五人已折卻了兩個,賴豪心內鬱悶,看屈、高兩個都有心事,也隻得暫且放過,按下慢表。
如今再說那灌均固守兩寨,又擇日向完顏宗望寫了一封信,正要帶去。忽的念起女兒那邊事務來,便帶了侯巨遜等三人,先到雲瑛安營扎寨處去了。方到得寨內,便見那眾人萎靡不振。灌均急忙問雲瑛是何事務,雲瑛把折了白慶余、鄔守兩個的事說了,道:“卻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與爹爹說……”灌均便道:“且講出來。”雲瑛道:“對陣之將,乃是陶震霆將軍,他那火槍被我們用計毀了。”灌均聽罷,道:“我還以為卻是甚事。不過也好,那陶將軍之火槍乃是利器,失了此物,自然與尋常將官一般。且看為父用道術破之!”雲瑛道:“奴家自然知道爹爹有那神器乾元鏡,只是已是折了兩個那寨中的頭領,恐怕人心不穩……”灌均道:“這個不成憂患,那侯巨遜只是貪財之徒,我先前攻下鈞興寨時,已把那柏敬的金銀盡數搜出,分賞了眾人,因而這數人便肯盡心幫我。至於折了頭領,為父自有辦法打得勝仗復仇。”雲瑛好奇,便問是何方法。灌均道:“前番皆不曾用過,攻運都寨時,以正合之法圍困;下鈞興寨時,以奇勝之法攻心。此戰正好用道術破敵。”雲瑛見灌均說出來意,道:“原來是如此,只是不知爹爹究竟用何道術?”灌均笑道:“我不願傷那陶將軍,畢竟曾有同僚之情,此次放他一條性命,下不為例。那屈道人的黑霧之法便很適用。”雲瑛稱是,當時灌均先把那在軍中的頭領集在自家帳內,共是侯巨遜、彭褚、童尚、屈爾道、高全靈、賴豪等六人,灌均開言道:“這番因本將指揮不力,致使送了鄔、白二頭領兩條性命,本將甚是慚愧。”話音未落,便見侯巨遜起身道:“主帥不必自責,戰陣之事,那有不失,天下也並無不散的筵席。只要主帥能設法打個勝仗,我眾人便釋懷了。”灌均見侯巨遜是如此說,心內稍有些放松,卻道:“侯頭領此話雖然有理,戴罪立功之事也須得慢慢行來。今番我有一計在此,不知諸位可否行得?”聽得此話,這眾人都舉目看向灌均,灌均不慌不忙,把計劃一一分派,道:“屈頭領便和貧道一處,輔助本將。侯頭領領一千五百人馬襲他左營;朱、童二位頭領領兩千人馬襲他右營。不必求攻下,只要擾亂防線即可。我兒,你領兩千人馬同高、賴兩位頭領從正面襲敵,此是要緊之事,必須出力來辦。今令已下,不知諸位可曉得了?”眾人都道:“曉得了。”便定明日出軍,再戰陶震霆。
不說那帳內眾頭領分頭準備, 隻說陶震霆領兵歸到營內,先放了錘,再要檢看火槍時,方才發現那火槍已被毀在戰場上了。震霆不由得揪心起來,道:“這火槍乃是我先前征討西夏時所繳之兵,伴我南征北戰,斬了無數大將。今日卻是去了!”回顧這一二年來之事,先是自家討賊蛇角嶺,雖然斬了秦會,卻做了噩夢,驚駭數日。後來自家表兄張應雷進逼梁山,大敗而歸,自此無故失蹤。這二事自從授勳後便始終困擾自家,怎能安下心來?當晚和衣而臥,卻睡不著,看著帳外星天,只顧出神。好容易挨到天明,卻聽得帳外人馬呐喊紛紛,道:“壞事了!那黑霧又來也!”震霆聽得此話,顧不得疲困,急忙起身,提了雙錘到營門處。看眼前時,不到五六裡地方已是黑霧遍天,連山巒之類都無形影。震霆急忙安撫軍心,可想那官軍人馬雖然有勇力,卻也只是人而已,那得不怕?正在亂紛紛之時,那黑霧中殺來一彪人馬,為首一將,正是灌雲瑛,手提梨花槍,腰挎紅鎦劍,好似邪魅一般。震霆見了如此,隻得上前交手。戰到三四十合,雖然勝負不分,那陶震霆昨日手腕卻被擊傷,氣力不加。待要後退,又不甘心,拚出一口血氣激戰雲瑛。又鬥了二十余合,但看震霆一聲怒嘯,左手錘已丟去。雲瑛趁機來攻,陶震霆雙目血紅,又吼一聲,霎時萬道金光,射穿黑霧。雲瑛見此情景,那得不驚?急忙撥馬暫退。有分教:燃忠火機緣續命,生嫌隙慘死妖道。畢竟這陶震霆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此回內退場兩員玄崖寨頭領:
鄔守、白慶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