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聞達與龐毅定計,在那浮沙河下遊先埋下一串雷,成功毀了岸上工事,又把那洪續騙到水下露出真身,成功用瀝青裹住的水雷炸死洪續。岸上陶震霆也已斬得任升、賴豪二將,當時收軍回營,龐毅、陶震霆、聞達三人聚首在營中,商討戰況。聞達開言道:“那鈞興寨口浮沙河已被攻下,並用暗器之計斬得一員賊將。不知陶將軍之處可有斬獲?”陶震霆道:“小將在鈞興寨另一側討戰,那門樓上兩個急性的下來接戰,都被小將斬了。不知龐老將軍尚有何看法麽?”只見龐毅閉目養神已定,長出一口氣道:“斬將只是開端,複寨方是大任。賊人有一心心念念之物在此,何不用攻心之計取之?”言罷,起身出帳,取來一箱物事與陶、聞二人看。開得箱時,只見金光晃眼,原來正是先前在運都寨中收繳的金銀財寶。這箱金銀財寶之主也不是別人,正是侯巨遜;龐毅本來不把此物放在心上,隻把來當做一般的戰利品,卻聽得有俘虜暗地裡說這侯巨遜酷好金銀財寶,恨不得用命來抵換,因而生出了這個計謀。當時龐毅道:“我先前審問俘虜時,得知了賊人中有一頭目貪財非同一般,收藏得這一箱金珠。老夫本不願虐待俘虜,此次卻不得不如此了。”便對陶震霆、聞達兩個道:“明日卯刻之前,須準備得一輛四輪木車,再將那俞逢灌醉了,口鼻盡封。我自領兵在寨前討戰。你二位埋伏在軍中,伺機而動便可。”聞、陶兩個似是明白,便去準備了。龐毅仍在帳中謀劃事務,不必細表。
隻說灌均困守鈞興寨內,並無方法,好不難受。忍不住磕頭撞腦,道:“陳道子!你平日自詡的聰明才智那裡去了?”思來想去,並無出路。忽聽得彭褚慌慌張張奔將來,道:“不好了,我那侯頭領在寨口巡視,卻不知見了何物,如發狂一般衝將出去廝打,現時不知如何了!還請主帥急去救援!”灌均聽了,更魂不守舍,急忙到寨口處看時,只見聞達手提大刀,背後軍中挑起一顆首級,那首級雙目圓睜,鷹鼻朝天,長毛蕪雜,不是侯巨遜,卻是兀誰?灌均驚愕不已,只聽得聞達大叫道:“寨內的賊,你們這貪財的賊徒已被我所斬,限你等於三日之內退出我鈞興寨,若是從時,還有得商量!若是不退,到時攻入,從賊者一個不留!是死是生,你等自抉擇!”聽得此話,灌均不語,隻撫著下頜上須髯,縱使百般焦灼,也不表露。
且放過灌均內心之事,隻說這侯巨遜如何被聞達斬了?原來在那灌均父女並彭褚、童尚等人都在歇息時,侯巨遜卻睡不著,領了一彪人馬出寨巡邏。表面上是巡邏,實則是散心之意,這侯巨遜所煩悶之事,也與那金銀財寶之事相關。原來當時取下運都寨後,侯巨遜因不便搬運,把財寶全數留在運都寨內了。誰知運都寨破了,這消息傳至鈞興寨內,一乾賊人都是人心惶惶,擔心自家性命,只有這侯巨遜仍然掛心那久藏的金銀財寶。當時侯巨遜走到寨外荒坡上歇息,看著空中那一輪皎皎孤月,心內不是滋味,道:“叵耐這般久的經營,居然毀於一旦。也不知有無機會把那財寶拿回。”正遐想間,便聽得有鼙鼓聲響,侯巨遜急忙去看,只見為首一將,推著一輛四輪木車,車上捆著一人,手捧著那晃眼的赤金猴頭像,猶如一攤泥一般倒在車上。侯巨遜看人看不清楚,看那猴頭像時,倒十分顯眼,便不顧一切,撇了自家人馬奔將過去。那人馬趕侯巨遜不上,隻得趕回去報彭褚。看這侯巨遜手提镔鐵棍,急忙趕過去。到得車前,手起一棍,把那醉漢打翻,提起那赤金猴頭像要走,卻聽得背後震天般響動,那地下陷坑塌開,侯巨遜轉身走時,聞達揮刀殺到,把侯巨遜困住。侯巨遜急忙提起鐵棍抵擋,聞達一刀劈來,侯巨遜抄棍向上抵住,兩個戰了二三十合,侯巨遜雖然有武藝在身,手內卻還有那赤金猴頭像要護著,怎能放開手廝殺?被聞達趁勢砍入肩上,痛叫一聲,待要回身時,恰巧跌入陷坑內,已是半死不活了。聞達見擒住了侯巨遜,笑道:“原來龐老將軍的計謀還真有些效用,這廝們果真貪此不義之財,送了性命。”便把侯巨遜頭顱割了,親身送往龐毅處。龐毅見斬了侯巨遜,笑道:“此人能得這許多金銀財寶,想來不是賊酋,也是重要之人。現時這廝們來送命,便是我破敵之良機!”急命聞達將著侯巨遜頭顱到寨前討戰,自同陶震霆到兩側堵截。當時灌均所見,便是如此。正在全力備禦之時,那鈞興寨的左右兩翼已抵不住攻勢,紛紛潰敗。龐毅手提斫頭大刀,攻襲左面寨門,守此處的乃是彭褚,見龐毅來得凶狠,早有幾分懼意,不由得向後要退,被龐毅尋見破綻,大喝一聲,刀鋒起處,砍斷釘耙,彭褚大驚,待要走時,被龐毅再起一刀,砍翻在地,取了首級;這左面寨門便告破了。童尚在彼死守右面寨門,正焦灼之間,背後亂紛紛地有敗兵叫喊,道是左面彭褚已敗了,震霆見狀,指揮眾軍殺上,佔住了寨門,童尚抵擋不得,早被震霆一刀斬作兩段。洪理見童尚被斬,不敢去救,背後人喊馬嘶,洪理被一具屍首絆倒,方起身時,陶震霆一馬已到,就手斬了洪理,取了首級。那畔龐毅已殺入了寨中,清掃賊兵。計降者近千,龐毅便命安置,又與聞達、陶震霆兩個清點賊首,先喚了原先在寨中的降卒來供認,有灌均、灌雲瑛、侯巨遜、彭褚、童尚、洪續、洪理、任升、白慶余、高全靈、屈爾道、賴豪、鄔守十四人,並戴平、丁正、俞逢,總計十七人。其中侯巨遜為聞達斬訖,彭褚為龐毅斬訖,童尚為陶震霆斬訖,洪續便是沼蛙精化身,在寨口浮沙河內為聞達用水雷炸死,洪理為陶震霆斬訖,任升為聞達斬訖,白慶余為陶震霆火槍打死,高全靈、屈爾道都不知去向,賴豪為聞達斬訖,鄔守為陶震霆火槍打死;戴平為聞達斬訖,丁正為龐毅斬訖,俞逢被侯巨遜打死。除灌均父女並高全靈、屈爾道外,其余十三人都被掃滅。龐毅唯恐生出變故,又細細地重新查點一番,連首級並那降卒的供認,都核對了,並無差錯。雖是如此,龐毅卻不放心,問那眾降卒道:“你等知道這個灌均的來歷麽?”眾降卒有的說不知,有的把灌均及一同出戰的金國人馬說了,龐毅大驚,屏退眾降卒,隻把聞達、陶震霆兩個留下,道:“現時壞事了,我本以為那廝們只是一般的犯境山賊,誰知居然和北地金國有關聯,若是那廝們賊心不死,從金國搬兵過來,再與我們為敵,卻怎麽處置?”聞達道:“若是尋不得那廝時,也沒甚辦法,隻得緊守城池,休整武備了。敢問老將軍,那廝們真是金國人麽?”龐毅默默無言,原來是想起了陶震霆所說之事,見聞達問,隻得岔開不談,當時計議已定,聞達就留守此處,兼管二寨軍務。原先聞達駐守的澗州,另調王進來守。龐毅仍和陶震霆在榆林一帶防備金軍,支援聞達。眾人在這鈞興寨內又休息了數日,再打聽了灌均消息,仍舊沒有甚麽進展,便就各奔前程,向三處分頭去了,不必細表。
隻說那灌均父女后事如何,你道他陳希真何等機靈,怎會不知底細?自那日屈爾道被高全靈用雷劈死後,便留了個心眼,把那帶來的數千金兵全都遣到原來玄崖寨所在的山上安營,隻留數十人護身,見侯巨遜已死,料到鈞興寨必然守不住,乾脆帶著這金兵回走,把玄崖寨眾人當擋箭牌使。侯巨遜等人鼠目寸光,怎知背後事故?當時灌均帶同女兒等人急急忙忙出寨去了,撇下這玄崖寨眾人不管,那彭褚等人亡命之際,正是灌均到山中之時。尋見了那一眾金兵,灌均心內踏實許多,便就回返,一路上把此次交手的經歷回味了一番,又慶幸這金兵不曾有大折損,還留了一件可以報功的物事在身,你道是甚麽?原來正是先前投降灌雲瑛的柏敬的首級!灌均見這廝無用,早是殺了省事。不過半月,便到了金國地界。灌均先安頓了人馬,待得一兩日,便去見完顏宗望,把自家入宋境的事說了,卻是有添油加醋,略過了侯巨遜眾人,隻說自家領兵與龐毅等人交戰, 取得了些許戰果,也探清了那龐毅等的實力。宗望見灌均言語有理,且自家金兵並未有大折損,以為這灌均確是個可用之將,便任灌均為軍尉,部領人馬,參謀軍事。灌均謝恩,宗望道:“老先生目今部下的人馬便不必調動了,仍屬先生管理。日後定還有事請教先生,希望先生不辭辛勞,助某成就大業。”兩個相談了一回,灌均便回營內去了,自此灌均就在完顏宗望帳下,完全把自家南征北討的經歷拋棄了。不知是先前的命數卜算,還是一朝的死心塌地也?
且把這灌均的事務撇開,來言金國東面攻戰之事。原來那完顏撻與完顏宗望分據兩面,自然少不得通信,宗望所言完顏撻已取下了許多城池,無非是險阻關隘、小縣大城而已。然已是日漸接近宋朝地界,把遼國都平吞了不少。完顏撻見攻取容易,索性親鎮前線,以遼陽、燕州為背,一面要挾遼國,進攻臨潢府。既有疆界,又有兵馬,完顏撻正是順心快意;這一日正領軍前行,帶同養傷已畢的完顏奇、完顏昱等佐將回巡城防時,便聽得報來,道是有人求見,完顏撻好奇起來,道:“卻怎的有人來見?”傳報的正是佐將之一的完顏峻,聽得完顏撻問話,便神秘地湊上前去,低聲道:“小弟並不知那二人是何來歷,只聽兩人所說都是宋國言語,因此略猜得些隱情。”完顏撻頷首,便命整備筵禮,接入城內相見。有分教:慘孤燈清晝入黃泉,洗磨玷好漢多努力。畢竟這二人究竟是何來歷,請看下回分解。
此回內退場四員玄崖寨頭領:
侯巨遜、彭褚、童尚、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