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柏走在前面,稍稍彎著腰,這會兒停住腳步,指向不遠處的茅草土坯房。
卻見籬笆扎起來的小院裡面,不時有散落的紙錢隨風吹起,半掩的竹門晃動著吱嘎作響。
土坯房看似還簇新著,十分規整,只是和不遠處的村舍比起來,卻似是多了份淒涼。
“喪事已經辦完了?”
刁珣不動聲色,眉眼間稍帶著難以察覺的沉重,問了一句。
“昨天下葬了。”韓柏趕緊應了聲,隨即反應過來:“前幾日韓烈回來過一趟,按照他的意思,尋了塊地方,這天又熱......大家夥捎帶手,就把事情辦了,鄉裡鄉親的。”
說罷,長籲短歎,說著村裡互幫互助,為韓烈惋惜的話,差不多要淚眼朦朧起來。
刁珣側耳耐心聽著,沒有阻止對方裝模作樣,順帶領著王五還有宋澤派來的兩名衙役,推開竹門,進了小院。
隨意掃了眼,只見柴火堆在角落裡面,滿滿當當,很是整齊,大概還用規則的石頭壘了養雞的地方,隱約能見到雞糞,就是雞鴨不見了蹤影。
朝房子裡面瞥了眼,各類家具倒是不缺,稍顯得違和的是,牌位歪斜的躺在桌子上,屋子裡面也似是被人翻找過,顯得有點雜亂。
韓柏的面色頓時尷尬起來,一瞧就明白過來怎回事,大概是有順手牽羊的人,心裡罵著哪個嫌命長的東西敢動手腳,但還是強自撐著解釋了一句:“這喪事昨天辦完,有些匆忙。”
“能理解。”刁珣點點頭,往前邁出幾步,走進屋內,扶起沒有塗上顏色,隻用朱筆寫上字的牌位,左右看了兩眼,卻無香爐以及香燭,站立片刻,便退了出來。
至於好似盜匪過境的場景,他倒也沒有說什麽。
寡母去世,韓烈又被關在待斬首的死牢之中,有心術不正之人,想要在這個時候,佔點便宜,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只是,既然遇見,就不能任由其發展,否則,怕是這院子都要給人搬空。
“唉......”刁珣故意歎了一口氣,沒等韓柏反應過來,便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本官本就對韓烈殺人一事心存疑慮,故此,沒有做出最後判決及上呈州府,前幾日,韓裡正來尋我,說韓烈寡母自縊身亡,本官更覺得其中有隱情,甚至是冤情,所以,親自過來調查,還個清白。”
“縣尊明鑒!”韓柏這會兒大概是知道風向變了,何況這案子,本身就不太對勁,眼下這知縣要翻案,自然是要順著說,臉上堆起恭維的笑容,卻又含著點沮喪,難看至極。
這誰能想到,三天的功夫,這天就變了?
王五胸前抱著刀,斜睨了眼這個拍馬屁的小小裡正,心裡閃過一絲鄙視,嘴角泛起冷笑,這廝打的什麽主意,別人不知道,他是一清二楚。
“好,還是得先查清楚,韓裡正,這天熱的緊,且去你家討碗水喝喝,不知是否方便?”刁珣轉過身,朝著外面走去。
“方便方便!”韓柏似是小跑,在前面引路。
“王都頭,把門帶上,要是主人歸家,這院子裡面缺了什麽,可就說不清楚了。”刁珣行了幾步,旋即似是想起什麽,扭頭囑咐了一句。
“喏!”王五朗聲應道,他現在這會兒算是想明白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縣尊也不知道是扮豬吃老虎還是怎樣,轉了性子,看起來也是個心黑手辣的,暫且還是聽話為妙。
一念及此,他咧開嘴,意有所指:“韓烈這廝,威猛的緊,還是不要招惹為妙。”
當初抓韓烈的時候,他可是挨了幾下子,自然清楚,知道刁某人要演上一場,隻得配合。
而在頭前引路的韓柏面色一苦,這是在點他呢,心中暗道,你們一個知縣,一個都頭,韓烈回來若是看見這樣的場景,當然不會朝著你們發脾氣,這黑鍋,看樣子只能自己背了。
不行!
還得抽個空子,讓那些不長眼的狗東西將拿走的物件都還回來。
大概是這邊的動靜吸引到村裡人的注意,漸漸多了點圍觀的人,刁珣沒有在意,只是在心裡想著事情。
昨夜,他將韓烈奸殺一案的案卷翻出來,從頭到尾逐字瞧了兩遍,破綻麽,自然是有的。
最明顯的物證便是停在義莊的屍體,其他的,哪怕連殺人嫌犯的衣角都沒有一片,人證......完全就是苦主王員外以及家丁的自說自話。
不得不說,這活實在太糙了......
現在可沒有DNA技術,哪怕八百年後,這技術完全普及開來,也等了極為漫長的時間。
刁珣自認為沒有宋慈的驗屍之能,於是也沒有逞能,去停放屍體的地方察看。
這個溫度,哪怕經過處理,可想而知該是怎麽樣的場景,還是暫且算了,喚來仵作,約莫只能說出來死因大概也許是被人掐死,語焉不詳。
說到底, uukanshu 為韓烈脫罪容易,可想要抓住真正的凶手,就沒有那麽簡單。
看到遠處圍觀而來的人群,私下討論熱烈,但是當自己的眼神掃過,卻又躲躲閃閃起來,生怕被找到。
刁珣覺得這個場景,竟是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就是影視劇裡面的案發現場麽……那麽,接下來……
他心中一動,有了初步的想法。
只是,經過上午趕路以及剛剛的耽擱,時辰差不多來到正午。
越過一處竹林,視線所及之處,有著一座石頭壘起的牆,後面隱約有人家。
“縣尊,前面就是小老兒的家,不妨先用點飯?”
韓柏身子微微躬著,臉上堆笑著問道,滿是期待的神色。
“那就依韓裡正所言,打擾了。”刁珣微微頷首,直接答應下來,至於給報酬什麽的,更是提也不提,經過這麽幾日,他是有些習慣現在的環境,若對方是個小商販或者平常人家,說不得要遞上幾百文,全當是愛民如子,但要是對裡正這麽客氣,就和大環境格格不入了。
而且,這本是對方孜孜以求的,要是不答應,可能還會生出惶恐之心。
更何況,這四個男人,一頓還能吃垮了對方的家底?又不要大魚大肉。
不出所料,聽到刁珣答應下來,韓柏喜出望外,腳步都輕快不少,朝著家裡趕去,嘴裡喊道。
“老婆子,快將兒媳們喚來,有客來訪!”
屋內傳來一陣驚慌之聲:“有客來,喚她們做甚?”
“生火做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