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長,又上來一批,是四十八師一四二旅的。”
“長官,四十八師一四二旅也垮了。”
“四十八師通信連和特務連的人退下來了。”
第四十一師的陣地上,四十一師師長丁治磐看著陣地前湊的越來越多的第四十八師潰兵,心急如焚,雖然已經極力彈壓,堵住了潰敗的四十八師官兵衝擊第四十一師的陣地,但卻阻撓不了越來越多的敗兵往第四十一師的陣地湊。
隨著傳令兵不斷來報,不多時,第四十一師的陣地前就湊足了將近兩千名第四十八師各部隊的潰兵。
“姓徐的這個王八蛋!”
丁治磐站在陣地前,看著遠處那黑壓壓一片哭爹喊娘,下跪求饒的人潮,心中滿是怒火,不由得又對第四十八師的師長徐紀武破口大罵,在他看來,眼前的敗局和慘狀,真正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友軍師長徐紀武。
同時,看著那些無比可憐,哪還有半點軍人血性的潰兵們,丁治磐的心中也有一絲絲慶幸。
自己陣地前跑來的敗兵已經有小兩千名,丁治磐這名畢業於前清江蘇武備學堂的沙場宿將深知,如果這些人是老兵,那多半不會跪地求饒,而是直接開槍從自己的陣地打過去,也幸好這些人大多數是新兵,在極度的膽怯之下幾乎忘記了自己手上拿著的是步槍而不是燒火棍,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正在此時,一名副官跑了過來,面帶喜色的對丁治磐報告道:“師長,援兵來了,援兵來了。”
丁治磐聞言大喜,抓住副官的袖子問道:“來了多少人?”
“是金陵城防特務營的部隊,都是坐著卡車過來的,現在正在下車,我看少說也有兩個連,裝備很好,帶隊的是特務營的少校營長,這個營現在歸憲兵司令部直接指揮控制,算是預備隊,他們說是接到了憲兵司令部肖將軍的命令前來增援我第二軍團。”
“好好好,不管來多少,來援兵就是好事情,快把帶隊的人叫過來,我要把這裡的情況和他們通報一聲,我還要在肖將軍面前參他徐紀武一本。”
丁治磐咬著牙,滿含怒意的說道,副官點點頭,剛要離開,可沒走出幾步,一輛敞篷的奔馳軍用越野車就一路狂奔而至。
車技良好的司機在陣地狹窄的通路中穿行狂奔,最後,在距離丁治磐幾十米的地方來了個急刹車甩尾,接著,還不等車停穩,丁治磐就看到副駕駛上的一名少校軍官面色焦急的跳了下來。
此人,正是帶著特務營部隊增援第二軍團陣地的何煒。
何煒也沒來得及仔細分辨,下了車之後就看見個人扎堆的地方火急火燎的狂奔而去,何煒在路上急的不行,生怕第二軍團這裡把陣地給丟了,第二軍團守備的可是靠著江邊的陣地,要是他娘的這裡被日本人給捅穿了,那下關防禦圈內的十幾個師可就徹底玩完了。
因此,在路上何煒不斷的催著司機加速,這一路上司機簡直把腳踩進油箱裡去了,這才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趕到了第二軍團的陣地。
何煒帶著陶黑娃在人群中一路穿行,迎面便撞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軍官,他向其領章上掃了一眼,好家夥,是個中將!
何煒打了個立正,說道:“長官好,我是歸憲兵司令部指揮的城防特務營營長何煒,現在特奉命來支援貴部,現在是什麽情況?”
眼前的中將軍官衝何煒點了點頭,說道:“我是第四十一師師長丁治磐,本師的陣地尚且完好,前方的都是四十八師的兵,他們的部隊已經垮了一大半了。”
丁治磐指著前面烏央烏央的敗兵們說道。
何煒放眼望去,前面黑壓壓的一片全都是哭爹喊娘的潰兵,甚至潰兵們的哀求聲和呼喊聲已經壓過了四周的槍炮聲,附近的槍聲和火炮的落彈雖然接連不斷,但是並不密集,否則,這群擠在一起的潰兵早就被炮彈炸的粉身碎骨血肉橫飛了。
何煒立刻就能推斷出,攻擊第四十八師陣地的日軍兵力火力絕不會多,否則怎麽不會放著這將近兩千名顧頭不顧腚的敗兵落水狗不打?
頓時,何煒也頗覺奇怪,遂開口對丁治磐問道:“長官,日本人的攻擊勢頭看起來還好,怎麽一下子就垮了?”
丁治磐當即破口大罵道:“這都是四十八師的兵,還不是第四十八師的師長徐紀紀武那個土匪頭子搞的。”
“哦?什麽?怎麽還扯上土匪頭子了?”
何煒繼續詢問,很快得知了內情,原來,今天一早日軍剛剛以小股兵力發起了攻擊,第四十八師幾乎沒有抵抗多久就潰亂丟掉陣地的問題全出在第四十八師師長徐紀武身上。
原來此人自從部隊在金陵保衛戰前從下關登陸編入金陵衛戍軍的戰鬥序列後,就在遠離陣地的一個小森林中同身邊的衛士打麻將消遣,作戰指揮由參謀長擔任,而四十八師的參謀長也不過每一個小時給徐紀武打電話匯報一下戰鬥情況而已。
攤上這麽個師長,加上部隊內都是新兵,戰鬥力差和指揮不暢的雙重buff一疊加起來,這他娘不垮掉都有鬼了。
而丁治磐罵這個徐紀武是土匪頭子則是因為他的出身。
原來,北洋政府時期著名的臨城劫案正與他有關。當時,有一批幾個國家的外僑從上海乘火車北上,在臨城遭土匪頭子孫美瑤劫持,這件事震動了世界,也嚇壞了北洋政府,這就是著名的臨城劫案。
北洋政府為了盡快平息此事因此而招安了這股土匪。徐紀武就是孫美瑤下面的二等頭頭,後來徐在張宗昌部隊中當了營長,打仗非常勇敢,在團長任內同馮玉祥部在南口作戰,光著膀子衝鋒陷陣。
但他當旅長以後便膽小如鼠,與當團、營長時判若兩人,於是,就有了何煒眼前看到的將近兩千敗兵。
當了解了事情原委之後,何煒登時就無比火大,對這個徐紀武惱恨無比,甚至一下子就起了殺心,不過,當務之急依然是奪回第四十八師丟掉的陣地。
“營長,弟兄們都下車集合完畢了!”
正在此時,特務排排長楊彪拎著機關槍跑了過來,在他身後,特務排和步兵第一連步兵第二連的官兵們正在向這裡狂奔疾馳。
何煒對丁治磐說道:“丁師長,當務之急是要把丟掉的陣地奪回來,貴師新兵多,就先守備好自己的陣地,堵住這些後退的敗兵,我們去打反擊!”
丁治磐對自己的部隊能吃幾斤幾兩有數的很,對面前這位小小少校有些喧賓奪主的行為也沒有在意,只是對著何煒點了點頭,說道:“小心!”
“楊彪,讓部隊開過來,在這群敗兵的隊伍中央打開一條通路!”
“黑娃,傳我命令,部隊準備戰鬥,準備反擊!”
何煒一面發號施令,一面拿出了自己的快慢機,卡巴一聲拉開了手槍的機頭,看到彈倉裡面靜靜的躺著二十顆黃橙橙的子彈。
何煒滿意的將快慢機舉了起來,率先離開了第四十一師的陣地,走向了第四十八師黑壓壓的潰兵。
雖然何煒只是孤身一人走向了將近兩千名潰兵,可何煒陰暗的眼神和身上那股子殺氣,卻是讓密集的潰兵人群出現了嘩動。
隨著何煒接近,這些喪失了戰鬥意志,滿心隻想著活命的敗兵都自動的展開,神情有些怯懦的為何煒讓出了一條道路。
何煒一邊向前進,一邊不屑且陰冷的掃視著四周的第四十八師官兵,盯住了一名端著捷克式輕機槍的四十八師士兵,隨即抓住了他的領子,將其一把拉了過來。
看到這名士兵領章上的軍銜是一名中士後,冷笑一聲,上手將其抱著的捷克式輕機槍奪了過來,看了一眼槍托前的機槍銘文,隨即大吼著說道:“哼!捷克制造的原廠機槍,去年才出廠的,給你們這幫沒卵子的廢物用真是可惜了。”
那名中士機槍射手被何煒說的面紅耳赤,低下了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說罷,何煒又從那中士機槍手的腰上解開了機槍的彈匣包,披在自己身上,接著抄起手中的捷克式,頂上膛火,對天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噠噠噠
“都他媽給我讓開,摸摸自己褲襠下還有那玩意兒嗎?問問自己還是不是男人?不去反擊也別給老子在這裡堵路,把路給我讓開,你們都給我睜大眼睛看看,老子是怎麽把你們丟掉的陣地給奪回來的!”
何煒有如怒目金剛一般,一邊開槍一邊大罵,將一眾潰兵嚇得紛紛散開,通路也越來越大,而這時,特務營的主力也趕了過來,傅琛,方京和楊彪都帶著自己的部隊,沿著何煒闖開的通路衝了上去。
“快點,給老子們讓開。”
“都滾一邊去,一幫沒卵子的廢物。”
“伱爺爺要去跟小鬼子拚命了,別礙事。”
特務營的官兵們連打帶罵的,在將近兩千名潰兵的隊列中打開了一條通路,緊跟在何煒的身後,大步的衝向了第四十八師丟掉的陣地,而第四十八師的潰兵,則在特務營的冷嘲熱諷和白眼之中,目送著這群突然趕到的友軍撲向了本該由他們守住的陣地。
何煒拎著捷克式輕機槍的提把,對著緊跟在身後的陶黑娃說道:“告訴部隊,不用完全按照戰鬥隊形展開,散開了直接衝,吹衝鋒號,直接突進去!“
“是!”
特務營迅猛的攻擊很快開始,在何煒的命令下,發起反衝擊的特務排,步兵一連和步兵二連沒有按照正常的野戰戰鬥隊形完全展開,僅是散開成了最基本的散兵線,隨後便在昂揚的衝鋒號聲和震天的喊殺聲中,向第四十八師丟掉的陣地發起了反擊。
對於不同的戰鬥場景,自然應該應用不同的戰術,而先進的散兵群戰術在此時卻根本不適用,對於近在咫尺,需要分秒必爭奪回來的第四十八師陣地,特務營平時訓練的散兵群戰術並不是第一選擇,反而落後的散兵線集團衝鋒戰術才是最佳之選。
於是,幾百名特務營的官兵喊殺著拉開了多道散兵線,挺著明晃晃的刺刀,喊殺著向第四十八師的陣地衝擊而去。
“殺啊!”
衝在最前的何煒一馬當先,拎著捷克機槍狂奔,身後如雷的喊殺聲仿佛有著一股無形的力量助力他向前衝去,久經戰陣的特務營官兵看到營長衝在了最前面,無不士氣大振,熱血激蕩,全都紅著眼睛大聲嘶吼著往前衝去。
幾百人竟然爆發出了無比巨大的力量,這力量壓過了日軍那本就不甚密集的槍炮聲,如一股洪流撲向了前方的陣地,這股力量,能讓勇敢者更加勇猛,也能讓膽怯者骨鼓起勇氣。
四十一師的陣地上,丁治磐肅然而立,這位打了十幾年仗,見過了無數部隊的老行伍也發自內心的慨歎道:“強軍,當真是一支好部隊。”
特務營官兵如雷的喊殺聲和令人震撼的氣勢,亦感染著那將近兩千名第四十八師的潰兵,漸漸地,第四十八師潰兵的人群開始躁動了起來,有的潰兵凝重的看著在前面衝鋒的特務營部隊,嗡嗡的議論聲也在潰兵人群之中響了起來。
突然,潰兵之中走出了一人,帶著哭腔大聲的喊道:“他媽的,臉都丟光了,是爺們兒的就回去跟鬼子拚了,把自己丟的陣地給奪回來!”
這人正是剛才被何煒一頓嘲諷的中士機槍射手,說完,此人便從身後一名士兵的手中搶來了一條漢陽造,端著步槍追著特務營衝了上去。
這名機槍手衝上去後,接著,又有一名軍官振臂一呼,大喊著帶著自己手下的幾十名士兵跟著衝了過去,最後,人群轟的一聲炸開了鍋,幾百上千名潰兵齊齊轉身向自己丟棄的陣地衝了過去。
這一次,喊殺聲不再只是特務營的幾百名弟兄喊出,將近兩千名被喚醒了骨子裡血性和軍人本職的第四十八師潰兵們也吼叫著,紅著眼睛殺將了過去,剛剛還是綿羊的潰兵們,被特務營那一往無前的氣勢,以及此前那極為難聽羞辱的刺激下,瞬間變成了下山的猛虎。
“殺啊!”
感受到身後的變化,何煒繼續加速衝擊,而很快,他就衝到了距離第四十八師陣地不到兩百米處,直到這時,第四十八師陣地中才響起了日軍的槍聲。
噠噠噠
砰砰
砰砰
先是稀疏的火力線向特務營射了過來,幾顆子彈從何煒的身邊飛過,聽著那熟悉的槍聲,何煒登時就判斷出來是日軍的三八式步槍和大正十一年式輕機槍,而日軍稀疏遲緩的抵抗火力,也再一次證明了何煒對日軍兵力火力的判斷。
看樣子,輕機槍不過兩三挺,步槍的火力線也很稀疏,估計就是一個小隊到兩個小隊的兵力。
接著,一陣猛烈的連射機槍火力打了過來,幾顆五十毫米擲彈筒打出的擲榴彈也落地爆炸。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轟轟
密集的子彈掃向了特務營的衝擊隊列,打倒了幾名特務營的士兵,而這槍聲何煒也熟悉,絕不是日軍的機槍聲音,反倒像是國軍裝備的金陵造二四式重機槍,一想到小股日軍可能在用第四十八師丟棄的武器在打自己的部隊,何煒就怒火中燒,暴怒之下彎腰前衝,不斷加速突擊。
日軍的兵力火力本就不足,雖然給特務營的官兵造成了一定的傷亡,但根本就無力阻止特務營官兵的衝鋒,因此,何煒很快就衝進了第四十八師的陣地。
“你娘的,去死吧。”
跳進戰壕後,何煒果然看到了幾個日軍正操作著一挺二四式重機槍,他端起手中的捷克式就是一陣猛打。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一串子彈射出,何煒射出的密集子彈將幾個日軍打倒在地,幾名猝不及防的日軍被密集的七點九二毫米重型尖頭彈打的滿身血洞如同篩子。
重機槍的冷卻水筒和冷卻水箱也被密集的子彈鑽了幾個孔,冒著熱氣的冷卻水和日軍的血水混在了一起,升騰起一陣血紅色的煙氣。
乾掉了這幾個日軍後,何煒繼續沿著戰壕向前突進,看到有兩個端著三八大蓋的日軍順著交通壕向自己衝了過來,何煒二話不說,對準日軍衝來的方向就扣住扳機不放,又是一串密集的子彈射了過去,將陣地戰壕上的覆土打的簌簌直掉,掀起了一陣濃密的煙霧。
而這兩名日軍也十分老道,見到何煒像是一個殺神一樣在戰壕中橫衝直撞,也都匍匐臥倒不再和他硬碰硬。
然而,何煒在抄著機槍猛打的同時早已經準備好了一顆手榴彈, uukanshu 待到打光了輕機槍裡的子彈,何煒立刻丟掉輕機槍,甩出了手榴彈。
轟-
長柄手榴彈爆炸後,在戰壕中炸起了一陣揚塵,兩名日軍在塵土中剛剛起身,準備繼續前衝時,何煒便快步上前,從煙霧之中鑽了出來,抄起了快慢機啪啪兩槍撂倒了兩個鬼子。
“殺啊。”
何煒在這裡大殺特殺之時,特務營的官兵們也衝進了第四十八師的陣地,而陣地中本就不多的日軍,面對如疾風暴雨一般突入的特務營官兵,根本就無力阻擋。
而特務營官兵在絕對的兵力優勢下,衝入戰壕後即開始沿著戰壕快速搜索前進,逐次清理陣地中的日軍,以無比嫻熟的戰技和陣地內的日軍拚殺。
隨後衝來的第四十八師官兵們也跟在特務營身後衝入了本屬於自己的陣地,這群被激發起了骨子裡血性的官兵們也瘋狂地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和陣地中的日軍拚殺,兩千多名特務營和第四十八師的官兵們,瞬時間將陣地中不多的日軍風卷殘雲一般淹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