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把一切看在眼裡,知道說服脫古思帖木兒了,最後總結道:“可汗,您現在是整個草原的共主,您更應該展現出,舍棄小我,成就大我的胸懷,先祖成吉思汗的事跡,您肯定比貧僧更清楚……”
脫古思帖木兒點點頭。
換做先祖成吉思汗。
一定會按照道衍的計策,重點打擊大明太子朱標。
俘獲、哪怕擒殺大明太子,不但能重創大明最為精銳的兵馬。
更能動搖大明國本!
一個女人帶來的恥辱,與此相比,就不算什麽了。
脫古思帖木兒收斂思緒,擔憂道:“大師,若明太子朱標被我方擒殺,朱四郎會不會繼承大明?”
話中,脫古思帖木兒眼中憂慮一閃而逝。
接著,直言不諱道:“相較於太子朱標,我絕不希望朱四郎做大明的皇帝。”
朱標做大明皇帝。
即便大明體量足夠大。
他也有信心和大明抗衡周旋。
可若換成朱四郎……
幾年前,二十萬大軍,合擊共剿,朱四郎轉戰千裡,揚長而去,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了。
恐怕整個草原,都不希望,看到此人當大明皇帝。
朱四郎做大明皇帝,草原人會本能畏懼。
未戰先怯!
“且大師應當明白,朱四郎不光武略出眾,文治相較武略,也絲毫不差。”
姚廣孝捕捉到脫古思帖木兒眼中一閃而逝的忌憚。
暗暗感慨。
可不嘛!
太子朱標優不優秀?
肯定優秀!
這些年,協助朱皇帝處理朝政,把大明江山打理的井井有條。
大明可不是一個小國。
有著複雜的人事利益鬥爭。
地域間有著不同的情況。
想要把這樣一個龐大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絕非任何人都能勝任。
從任何方面來看。
朱標都是一個十分優秀的儲君繼承人。
可為何,這些年,朱標給人的感覺,略顯平庸?
其實,這都是假象。
是因朱四郎太優秀所致。
燕王朱四郎做成的事情,太大。
朱四郎身上光芒太盛,所以才遮擋了太子的光芒,才讓太子顯得略微平庸。
別的不說。
在朱四郎的光芒如此刺眼情況下。
太子朱標還能保持戰略定力,不動如山。
或許,私底下應該有些布局。
可也足以看出,太子朱標的優秀。
至少,歷史上,歷朝歷代的太子,鮮有人做到這一點。
“大汗放心,朱四郎不會成為大明繼承人。”姚廣孝含笑給脫古思帖木兒喂定心丸:“首先,通過貧僧這些年觀察了解,朱四郎志不在大明。”
……
“退一萬步,就算朱四郎志在大明,太子朱標隕落,輪也很難輪到朱四郎,我們中原王朝的傳承,講究嫡庶、長幼,大明皇帝朱元璋登基後,更是很快就立下了立嫡立長的原則,太子有子嗣、太子下面,朱四郎上面,還有秦王、晉王兩位兄長,怎麽輪也輪不到朱四郎……”
……
這番話,他只是單純為了讓脫古思帖木兒安心。
若太子朱標出事。
朱四郎還真的很有可能,成為大明繼承人。
無他。
賢!
朱四郎這些年所做之事,無不表明,此王的賢明!
他就不相信,朱皇帝有朱四郎這麽一個優秀的兒子,私下裡,就沒想過,若是把大明江山傳給朱四郎會如何如何……
是人,目睹朱四郎所做一切。
就一定會有這種想法!
只要有這種想法。
太子朱標一旦出事。
朱四郎就有六七成機會,成為大明儲君!
奈何,這位英雄氣短,才雄卻志短!
本身對大明皇位沒有野心。
這些年,撫養教導太孫朱雄英,若太子朱標出事。
此王一定會鼎力支持朱雄英。
不過沒關系。
只要太子朱標出事。
他以天下為棋盤的棋局,就再一次出現轉機了。
原以為,他們能借助朱四郎的威望、名聲,逼的太子自亂陣腳,失去戰略定力。
萬萬沒想到。
太子朱標出乎意料的優秀。
始終沒有自亂陣腳。
棋局因此,就陷入死寂,好些年死氣沉沉。
中原的棋局,他沒有任何辦法。
無奈,只能跑到草原傳揚佛法。
同時勸說引導脫古思帖木兒,以養蠱的方式,喚醒草原人血性,提振士氣和戰鬥力。
原本計劃著,當草原的兵鋒再次鋒利後。
必然對大明造成巨大威脅。
以秦王、晉王為首的塞王們,必然成為朱皇帝的依靠。
他通過草原弟子這條情報線,一明一暗,分別輔佐秦王、晉王在征塞中建立威望和功勳。
為將來秦王、晉王一明一暗,挑戰太子打好基礎。
就在他剛開始付諸行動兩年後。
朝中就傳出消息,太子將會掛帥北征。
……
無論是來草原,幫助脫古思帖木兒提振士氣和戰鬥力。
亦或是現在算計太子朱標。
他都在求變!
與太子不同。
太子要保持戰略定力。
而他則需要求變!
在變化中,才能尋求機會。
大明的棋局死氣沉沉,他就跳出大明這盤棋局,在草原推動變數。
草原的變,一定會影響大明!
如今,他想要的變數,終於來了!
這次,他一定要,促使大明發生疾風驟雨的變化!
“本汗想封大師為我北元國師,助我擒殺或俘虜太子朱標!”脫古思帖木兒鄭重看著姚廣孝。
想法是臨時產生的。
但他格外迫切。
若有姚廣孝助力。
他一定能擒殺或俘獲大明太子朱標!
在他手中,重現成吉思汗時期的輝煌,或許就不是遙不可及,一觸即碎的夢!
“貧僧多謝可汗信任。”姚廣孝雙手合十,故作一副誠惶誠恐。
接著,話鋒一轉,“但貧僧是出家人,不能接受可汗邀請……”
既然大戰一觸即發。
他也該離開草原,回秦王身邊,隱藏起來,當幕僚,參詳軍事。
若成了脫古思帖木兒任命的北元國師,大明就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
……
“這些年,草原上湧現出許多優秀的人才,西蒙古瓦剌部的馬哈木、太平、把禿孛羅,東蒙古的鬼力赤、阿魯台、脫歡……”
這些年輕的草原狼王,都是這些年,養蠱過程中,血性殺戮誕生的。
年輕、凶悍、頭腦靈活!
他們有人架空了自己軟弱無能的父親,有人親手殺了自己貪好美色,不知進取的兄長、有人背叛了自己的部落首領,自成一系……
在他向脫古思帖木兒提出養蠱計劃後。
脫穎而出的年輕狼王們,都把傳統的草原規則和道德踐踏在腳下。
是真正的梟雄!
可以說,這群草原狼王,都是他‘培養’出來的。
他十分肯定。
未來數十年內。
草原將是這群踐踏了規則和道德底線梟雄的!
……
“貧僧一心隻為弘揚佛法,且貧僧到底是個中原人,擔任北元國師,大戰在即,不利於可汗團結整個草原人心。”
脫古思帖木兒微微皺眉。
道衍的拒絕,讓他有些不爽。
同時,也讓他想到了草原現狀。
的確,很多人對他支持道衍在草原傳播佛法,已經頗有微詞了。
就是以馬哈木、阿魯台這些新冒出頭的年輕部落首領為主。
……
脫古思帖木兒最終打消了任命姚廣孝為國師的想法。
離開寺廟後。
就開始傳召張玉、馬哈木為首的各部首領。
一時間,還處於冰天雪地的草原,瞬間風雲變色。
……
大明也差不多如此。
兩個龐大的政權,都默契鉚足了勁兒,要來一次,規模宏大的戰略決戰。
在這種情況下。
朱棣在年初一臨近傍晚,回到金陵城。
當天,朱元璋就派人來通傳,參加明日早朝。
徐妙雲抱著金豆子,陪朱棣站在寢殿門口,目視傳旨太監離開,微微驚訝:“大年初二就開朝?”
往年過年,至少休沐七天。
真正完全恢復節奏,至少得等元宵節後。
今年初二就開朝?
朱棣收回視線,“大戰在即,肯定不可能向往年那樣了。”
數十萬大軍北上。
至少得征召百萬民夫!
父皇肯定是不想太影響春耕。
抓住春耕前這段時間,盡可能把軍需物資向北平、大同等地轉運。
到時出塞作戰,只要數十萬民夫隨軍行動就可以了。
徐妙雲眼中憂慮一閃而逝。
戰爭氣息越來越濃烈了。
低頭,催促道:“雍鳴、祈嫿,時間不早了,快回去休息,祈嫿不準玩的太晚,雍鳴也不準看書太晚!”
“阿爹,你哄我睡覺好……”
小祈嫿口中的‘嗎’字尚未說出,徐妙雲‘生氣’看去,小丫頭聲音戛然而止,吐了吐舌頭,轉身小跑離開。
“阿爹、娘親。”雍鳴給兩人請安後,轉身離開。
徐妙雲看著兩小家夥離開的背影,不由笑了。
朱棣笑笑。
知道妙雲把兩個小家夥打發走,是想要他早點休息。
今夜之後,接下來,他恐怕不會再有,痛痛快快,踏踏實實休息的機會了。
……
整個金陵人心躁動中。
朱棣倒是一夜好夢。
五更天。
徐妙雲一路從寢殿,跟著朱棣來到殿門。
殿門打開。
微寒陰冷的風,撲面而來,朱棣無奈轉身,“你要跟著我去上朝嗎?外面冷,你做完月子也沒幾天。”
徐妙雲笑笑,“我就在這裡看著……”
朱棣無奈搖頭,伸手捏了捏徐妙雲臉頰,轉身大踏步,快步離開。
整個朱府,所有人還在睡夢中。
在徐妙雲注視中。
朱棣摸黑,披著星月騎馬出府。
整個朱紫巷已經十分熱鬧了。
各府府門打開。
文武官員,或是乘坐馬車,或是騎馬,從府門內走出來。
看到朱棣,全都暗暗觀察著。
“四郎!”
身後呼喊聲傳來。
朱棣扭頭……
徐達策馬趕上來。
朱棣請安後,徐達低聲道:“做好心理準備,陛下恐怕要給你壓擔子了。”
“泰山聽到什麽風聲了?”朱棣詫異詢問。
他們剛回來。
這段時間,金陵發生了什麽,有什麽風聲,他還真不知。
可泰山既然這樣提醒,肯定是聽說了什麽。
“是有些風聲……”
“三哥。”徐達聲音剛響起,身後又有聲音傳來。
翁婿二人扭頭,就見藍玉、沐英、耿炳文三人騎馬而來。
“王爺。”
“永昌侯。”
……
打招呼後。
藍玉笑道:“最近太忙了,東旭他們成婚,沒能親自去。”
朱棣笑笑。
東旭三人成婚。
除了湯二叔、葉茂。
以及江寧縣令方孝孺外。
就沒有金陵官場上的人來了。
不過,藍玉他們雖然沒來,卻也派人送了一份豐厚的禮物給三個小家夥。
給足了他面子。
洪武九年,他是怎麽也沒想過,他和藍玉的關系會如此。
朱棣笑著抱拳拱手。
沐英看了眼耿炳文,笑問:“聽藍春他們回來宣傳,蘇四叔要給耿瑄和春曉蓋房子?”
他和藍玉帶著耿炳文,刻意在早朝的路上,追上老四。
其實就是想幫耿炳文打聽打聽耿瑄成婚後消息。
耿炳文豎起耳朵。
朱棣眼神余光看了眼耿炳文,笑著點頭,“是啊,連建房子的地址都選好了,蘇四叔別提多高興了,直把耿瑄當親兒子看待……”
蘇四叔家只有兩個孩子。
一個春妮、一個春曉。
都是女娃。
他和妙雲剛去土橋村時,四叔、四嬸就各種想辦法,想生個男娃。
可這麽多年過去了。
哪怕日子好過了。
許是年齡大了,四嬸兒倒是又給四叔生了一個。
不過還是女娃。
……
蘇春妮嫁到隔壁鄰村,因為在村裡學了算數,本來就很受婆家重視。
後來鄰村也搞鄉土村社。
蘇春妮的知識發揮了大作用。
聽村裡鄉親說,蘇春妮現在都是鄰村鄉土村社的幕後帶頭人。
明面上的帶頭人,是蘇春妮丈夫。
春曉比蘇春妮更優秀。
這些年,整個金陵城都家喻戶曉。
……
兩個閨女也孝順。
這些年,四叔、四嬸兒都看開了。
“突然間,多了耿瑄這麽個上門女婿,四叔、四嬸兒別提多高興了。耿瑄成婚當天,高興,喝醉了,還說了,將來有孩子後,至少要讓一個孩子,跟著四叔姓。”
耿炳文唇角抽抽,接著又笑了。
他這個小兒子,打小混帳是混帳了點,可有個優點,本性不壞!
看得出來。
臭小子在蘇家很受重視,沒有因為他們做父母的,對他成婚不理不睬而受委屈。
人家蘇家夫婦,這麽‘抬舉’他。
小夫妻兩將來有孩子後,其中一個,跟著蘇家姓,給蘇家延續香火,又有什麽不可。
他不是那種迂腐之人。
朱棣一直在暗暗觀察耿炳文。
見耿炳文沒有生氣,滿意點點頭。
耿炳文的心事解決了。
藍玉笑道:“王爺,你要做好準備,陛下有意任命你為檢校官,我和沐英做你的副手,檢校陸陸續續趕到金陵,準備開赴北上的各軍,另外,還要督辦糧草等等……”
怪不得泰山說,老頭子要給我壓擔子。
若真如藍玉所說。
這擔子可不輕。
他們要檢校過目、監督數十萬大軍,以及糧草輜重。
接下來,有的忙了。
“老四,你那群徒弟,跟著你回來了吧?”沐英笑問。
朱棣點點頭。
沐英道:“到時候,把這群孩子帶上,當初督查百官時,我們雖然不在金陵了,可也聽說過他們的事跡,有他們幫助咱們檢校、監督,咱們能輕松點。”
老四這群學生,十分善於統計核算。
這恰恰是此番檢校,最需要的技能。
當初七八歲時,就能協助老四督查百官。
這些年,恐怕更優秀了不起了。
朱棣笑著點點頭。
這樣的鍛煉機會十分難得。
別人家孩子,想參與還沒機會呢。
就是藍春等人。
雖然有藍玉這個父親。
可朝廷恐怕也不敢在這樣重要的事情上,讓藍春這些二世祖參與。
……
果如藍玉透露的。
當天早朝,朱棣被朱元璋任命為北征督辦檢校。
藍玉、沐英、朱樉、朱棡分別為副督辦。
特批準朱棣在朱府,成立辦公點。
期間,負責一應事務的各級官員,直接去朱府向朱棣匯報。
督辦前的
就是召集參加北征的各級將領,前往陸軍
朱棣知道,老頭子這是擔心從外面調回來的將領,對他這個督辦檢校官陽奉陰違。
也讓這些人,看看陸軍
……
早朝結束。
百官魚貫而出。
看著朱棣、朱樉、朱棡等皇子們,說說笑笑走在前面。
紛紛低語議論。
“在朱府直接辦公,這不就是開府建衙,自設班底嘛!”
“這就是一個獨立於朝廷的小朝廷!”
“太子這個北征統帥,陛下尚未任命,朱四郎到先得重任!”
……
“老四,你信不信,後面有人罵你。”朱樉往後看了眼,笑著打趣。
朱棣笑笑。
兄弟們紛紛打趣。
“人不妒忌是庸才!”
“牢騷話越多,恰恰證明他們拿四哥無可奈何!”
……
朱棣笑著瞪了眼,幾個嗓門最大的兄弟。
……
當天。
朱棣就在府內,搭建起了督辦班子。
隨後,便正式投入忙碌中。
別說,督辦過程中,還真發現了不少問題。
首先,督查匠作監準備情況,才發現,匠作監竟然還在把大量人力物力用於製作長管身火銃。
而火藥和彈丸的準備十分不充足。
朱棣暗暗捏了把冷汗。
此番北征,數十萬大軍中,他陸軍
再加上大明原本軍中配屬的火銃。
兩種型號的彈丸,以及火藥需求量十分大!
火藥、彈丸如果跟不上,新軍的戰鬥力至少縮減一半!
當即親自插手,調整匠作監生產重點。
同時,擔心匠作監為了進度,不顧質量問題,把東旭這個東番兵備官親自派到匠作監盯著。
……
這一日。
夏原吉匆匆來到朱棣在府中,辦公的官房。
見面後,就氣喘籲籲把一個小袋子,放到朱棣面前,“師傅,有人在糧食上做了手腳!”
朱棣把茶杯推到夏原吉面前。
“先喝口水。”
話中,解開小布袋子,抓了一小把米放到手心。
米粒上,有一些灰綠色的斑點。
捏了幾顆,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呸!
下一秒,朱棣就猛地吐出來,臉已經變冷,攤手指著掌心的米粒,“有沒有搞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陳米也就算了。
將士們沒那麽多講究。
可這些米,咀嚼已經發苦了!
冒著生死,盯著塞外的寒風,進入塞外征戰,流血流淚,如果將士們只能吃到這種發苦的米。
別說引發疾病了。
就是士氣,都會受到影響。
“這種米多嗎?”
夏原吉搖頭,“不是特別多,只有一部分,和好米摻和在一起,我們抽查都差點忽略,根據我們走訪,這樣摻雜的米,大約佔所有軍糧的三成……”
朱棣臉都黑了。
或許壞掉的米不算太多。
可摻雜的三成軍糧,肯定不能往北平送了。
朝廷必須盡快籌集補全三成軍糧。
“管庫的負責人已經被我們控制,恐懼之下,全都交代了,是戶部、兵部負責籌備軍糧的部分官員,聯合大都督下面部分官員,用朝廷籌備的軍糧,以一斤好米,換三斤陳米的方式……”
朱棣明白了。
他剛才嘗過的這種陳米,別說拿來讓人吃。
就是喂牲口,都容易喂出病。
可以說,這部分米根本賣不出任何價格。
一斤好米,換三斤牲口都不能吃的壞米。
壞米讓將士們吃。
好米拿到市面售賣。
上上下下這群人,都能收獲不少!
朱棣深吸一口氣,從袖口取出禦賜金牌,遞給夏原吉,“把這塊令牌交給譚淵,讓他派兵,拿著這塊令牌,按照你們審問出來的涉事名單,一個不留緝拿,其家人,陸軍
“是!”
……
一個時辰後。
金陵城武定門。
“把總,快看!”
一名值守將士驚呼一聲,指著遠處。
譚淵、張武騎馬而來,身後
當值把總臉色變了變,忙迎上去,“譚統製,你們這事?”
譚淵一手高舉禦賜金牌。
把總看到後,帶著值守將士紛紛跪下。
這可是陛下賜給燕王的禦賜金牌!
見禦賜金牌,如朕親臨!
譚淵冷冷道:“奉北征督辦入城執行任務,至於什麽任務,屬於高度機密。”
話罷,猛地揮手。
嗒嗒嗒……
在武定門京軍值守將士注視下。
陸軍
“把總,咱們就這樣,放一群背著火銃的
把總唇角抽抽,沒好氣道:“你讓老子怎麽辦?陛下的禦賜金牌!你不知道,這塊金牌的威力嘛!”
何況,人家燕王若是真造反,也不該選在這個時間吧?
眼下,北上大軍雲集金陵。
燕王最強的海軍戰船,一千五百門火炮也不在金陵。
“咦!陸軍
“可不是嘛,自從演練結束後,俺就再也沒見過陸軍
……
當陸軍
百姓紛紛驚訝議論。
隨著
李文忠親自協助,直接從大都督帶走十幾個官員後。
消息不脛而走。
整個金陵瞬間震蕩。
……
鎮撫司衙門。
“什麽!”
蔣瓛蹭一下起身。
紀綱重複道:“稟指揮使,就在剛剛,城內錦衣衛突然來匯報,燕王的陸軍
蔣瓛追問:“有沒有打聽到,朱四郎為什麽這麽做?”
紀綱搖頭,“事發太突然,被查封的官員府邸,都被
“你繼續打聽。”
蔣瓛交代一句,就匆匆往皇宮趕去。
朱四郎擅自派兵入城。
這事太大了。
無論朱四郎到底想做什麽。
他都必須馬上向皇爺匯報這個情況。
……
“皇爺,臣蔣瓛求見!”
“進!”
略帶怒意的聲音從門內傳出,蔣瓛微微皺眉。
推門而入,愣怔……
朱棣帶著夏原吉站在禦案旁。
朱標竟然也在。
蔣瓛回神,快步走過去,行禮後,看了眼朱棣,匯稟:“皇爺,燕王陸軍
哼!
朱元璋微哼一聲。
抓起袋子,啪一下,狠狠砸在蔣瓛臉上,“老四派兵入城,就是因為這件事!你錦衣衛都是聾子瞎子嘛!”
“讓那些蛀蟲,把一些喂牲口都不吃的壞米,摻雜到北征軍糧中!”
蔣瓛臉微微刺痛。
顧不得疼痛,低頭,就見腳下散落的米粒上,有些灰綠色的霉斑。
“臣死罪!”
蔣瓛噗通跪倒。
滿眼委屈。
錦衣衛是有廣泛耳目。
可又不是萬能的。
調查特定的目標,錦衣衛自負,不會失手。
可北征軍糧之事。
由於是太子掛帥北征。
首先,他覺不會有人在太子掛帥的事情上搞這種事情。
其次,他擔心安插錦衣衛眼線,盯著北征之事,萬一被太子發現,惹太子不痛快。
所以就沒有安插眼線,盯著軍糧、軍械籌備的事宜。
誰能想到,這群王八蛋,嘴上喊著支持太子,竟然在暗中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朱棣瞥了眼蔣瓛。
知道蔣瓛在這件事上,應該沒有責任,父皇只是憤怒遷怒罷了。
別說錦衣衛了。
擱在後世。
遍布的監控攝像、網絡監察。
一些齷齪事情,不一樣查不到嘛。
朱元璋視線轉移,看向朱標,“標兒,你說,此事怎麽處置?”
“抓住的人,公開明正典刑。”朱標冷硬道:“不過,不應深究深查,北征在即,需要警示,但也不能造成朝廷動蕩。”
朱棣微不可察點頭。
他也同意不深究。
時機不合適。
朱元璋注意到朱棣點頭,笑問:“老四,你有什麽補充。”
朱棣略微沉吟,“參與度深的,或者,所有犯事者,滅家吧!不牽連本族,但其家,抄幾個、滅幾個。”
蔣瓛匍匐著,聽到這話,唇角狠狠抽搐。
論狠,還得是朱四郎!
朱標微微皺眉:“老四,滅家是不是太狠了,那些五六歲,乃至繈褓中的嬰兒,至少他們沒錯。”
朱棣不為所動。
“大哥,此番北征,贏則罷了,若是出現任何意外,都會動搖國本,最善戰的將領,最精銳的將士,十數個皇子……”
……
“這幾天,我到處督查,沒有感受到太濃烈的嚴肅認真氛圍,很多人,懷著一種傲慢自大,認為此番北征,憑著大明的精兵強將,以及這些年,風調雨順,準備充足的糧草,一定勢如破竹……”
……
這些年,許多人,反對鄉土村社。
恨他入骨。
可這些年,隨著鄉土村社不斷推進深入,以及大明總體風調雨順。
國庫充盈。
整個金陵上層,彌漫著一種奢靡懶散。
朱紫巷,藍玉是不掛八個燈籠了。
可這回回來,他發現,掛八個燈籠的更多了。
家家戶戶側門的泔水桶,也比以前更‘豐富’了。
上層權貴如此。
他這些天和藍玉、沐英等人視察雲集金陵的各軍。
將領們的傲慢松懈氛圍也十分濃烈。
不知,藍玉、沐英有沒有發現。
可至少,這種散漫懈怠氛圍,跟隨他去各軍交流的譚淵、張武、周浪等人私下裡,也和他說了好多次。
“過於嚴肅緊張了,精神崩的太緊不好,可現在這種,精神散漫懈怠,也會讓將士們遲鈍,讓配合北征的上上下下松懈,我們要是敗了,那就不是幾百顆腦袋,十幾個家庭,而是幾十萬人,涉及幾十萬家庭,更關乎整個大明國本。”
“現在,朝廷需要用血淋淋的人頭,給所有人松懈的神經,壓點東西,讓他們的神經繃緊點。”
他也是三個孩子的父親。
他的心也是肉做的。
可做到他們這個位置。
做事情,就要權衡利弊。
幾百無辜者。
和幾十萬將士,幾十萬個家庭,整個大明國本。
孰輕孰重?
作為決策者,到底該憐憫哪一方?
那些出身寒微,軍中效力,為國家,為百姓流血護一方平安的將士,應該更值得憐憫吧?
他們憑什麽,要吃發霉變壞的米?
他們憑什麽,要為上層的懈怠散漫遲鈍,用生命買單?
“殺吧!”
朱元璋平靜的聲音響起,可殿內卻瞬間寒冷了幾分,“蔣瓛,你來負責,按照朱棣說的去辦!”
“臣遵旨!”
……
此案,以極快速度查清。
五天后。
三百五十顆血淋淋的人頭落地後。
朝堂百官、雲集的各軍,散漫傲慢風氣,瞬間一掃而空。
訓練的喊殺聲,開始在城外各處大營內,不絕於耳響起。
朝堂效率也驟然提高。
本來,準備二月中旬,準備妥當一切,正式出發。
正月末。
各項準備事宜,經過數遍核對,全部通過驗收。
二月二。
龍抬頭。
朱元璋在紫金山祭天,誓師。
二十萬從南邊各地抽調而來的精銳,雲集紫金山山腳。
無數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祭壇上。
朱元璋焚表祭告蒼天后。
起身,驟然轉身。
居高臨下,俯視祭壇下方。
他年長的兒子們,在標兒率領下,站在最前方。
洪武十七年。
十七個年頭。
他的兒子們,終於長成。
此戰,雖然還是老將輔佐,參戰。
可他的兒子們,也要走向疆場,嶄露頭角了。
其他兒子他還擔心,能不能勝任。
不過……
朱元璋視線落在朱棣身上。
不過,對老四,他很放心。
“朱標!朱棣!上來!”
群臣聞聲,看向朱標、朱棣。
朱棣略微慢半步,跟在朱標身後,走上祭壇。
朱元璋衝劉伯溫點點頭。
劉伯溫手持聖旨走出,展開,威嚴洪亮聲響起:“太子朱標、燕王朱棣接旨!”
朱棣隨朱標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冊封太子朱標為北征主帥,燕王朱棣為北征副帥……”
朱標默默聽著,心潮澎湃,激動微微握拳。
這麽多年。
他終於也能圓,馳騁疆場的夢了。
待劉伯溫宣讀聲落下時,朱標手因激動,微微顫抖,高舉,大聲道:“兒臣領旨謝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棣跟著謝恩。
朱標接過聖旨後。
朱元璋命令道:“賜劍!”
另一側,小太監端著兩把寶劍,聞聲,忙走到朱元璋身邊。
朱元璋先把一柄精美寶劍交到朱標手中,鼓勵道:“去和文武百官,以及將士們打個招呼。”
朱標笑著走到祭壇邊緣,猛地高舉手中寶劍。
“太子萬勝!”
“太子萬勝萬勝!”
……
山呼聲,率先從祭壇下的文武百官群中想去。
緊接著,山腳下,雲集的二十萬大軍在聲音傳來時,跟著齊聲高呼。
譚淵、張武、周浪等人騎馬佇立在山腳,陸軍
遙遙昂視著祭壇邊緣,舉著寶劍的朱標。
張武一邊跟著舉臂高呼,一邊無奈小聲道:“此番北征,所有的榮耀,都要加諸於太子爺身上,咱們王爺,就是陪太子‘讀書’。”
可能,他們是王爺的人吧。
反正,就是覺得王爺最好。
陛下封王爺為北征副帥。
說白了,就是看重王爺的軍事才能。
讓王爺幫著太子爺,把這一次浩浩蕩蕩的北征,打的漂漂亮亮!
讓太子光芒萬丈!
譚淵笑笑,“此番回來,本就是陪太子讀書,等咱們回到四海之上,王爺再也不需要為任何人,收斂自己的光芒,不需要發光發熱,卻給別人做陪襯。”
……
“太子萬勝!萬勝!”
……
山呼聲,經久不息,一浪高過一浪。
朱元璋把另一把寶劍交給朱棣,拍著朱棣肩膀,低聲道:“你們兄弟,
劉伯溫站在朱元璋附近,隱約聽到了朱元璋的話。
不由微微驚訝。
看向朱棣。
朱棣含笑點頭,“父皇,放心吧,只要兒臣沒死,一定讓大家全須全尾……”
朱棣尚未說完,朱元璋就氣的瞪眼。
他不是讓老四不顧自己性命。
他只是想讓老四好好帶帶其他兄弟。
……
山呼聲漸漸落下。
朱元璋、朱棣結束談話。
朱標轉身,臉微微潮紅,走到朱元璋、朱棣面前,“父皇、老四你們剛才說什麽?”
朱棣攤手,“父慈子孝唄。”
劉伯溫虛握拳,捂著嘴低頭。
朱標含笑瞪了眼。
朱元璋唇角狠狠抽抽,瞪了眼朱棣,看向朱標,“標兒,進入草原後,多聽聽老四、你二叔、三叔他們的意見。”
“父皇,兒臣明白。”朱標笑著答應。
朱元璋含笑點點頭,抓起朱標、朱棣的手,放在一起,拍了拍,“你們長大了,這一戰,父皇在金陵,等你們的捷報!”
話音落下瞬間。
朱元璋突然握著兄弟二人的手,高高舉起。
父子三人的手,握在一起,高舉著。
百官愣怔。
衝擊很大。
一時間,又不明白,朱元璋此舉的用意。
劉伯溫率先跪倒:“日月山河永在!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回神,跟著跪倒。
“日月山河永在!萬歲萬歲萬萬歲!”
“日月山河永在!萬歲萬歲萬萬歲!”
……
聲音傳到山腳。
譚淵等人微微愣怔。
譚淵回神,翻身下馬同時,催促,“快行禮!”
“日月山河永在!萬歲萬歲萬萬歲!”
“日月山河永在!萬歲萬歲萬萬歲!”
……
隨著各級將領帶動。
二十萬將士,單膝跪地,山呼聲衝霄而起。
朱棣率先笑著看向朱標。
老頭子的意思,他明白。
朱標笑著點頭。
朱元璋把兄弟二人的反應看在眼裡,笑著轉身,快步走到發兵的令鼓前。
接過鼓槌,親自擊鼓。
咚咚咚……
不知,標兒做了什麽。
亦或是太子系做了什麽。
老四這次回來,不斷向標兒釋放善意的行為,讓他察覺出了端倪。
老四很顯然,是想維護和他大哥的兄弟情誼。
他不擔心老四。
可……
今天, uukanshu 他就是要告訴標兒。
他和老四攜手,這大明日月山河,才能高枕無憂。
希望標兒真的明白他的用意。
他想磨刀。
但不希望,標兒這把刀鋒利了,對準老四!
“出發!”
“出發!”
……
鼓聲中,山腳下的將領,起身,翻身上馬,豪邁揮手,發出號令。
二十萬大軍,隨即徐徐啟動。
宛若一條巨龍,衝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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