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曲的,說書的,喝花酒的,應有盡有,內容有雅的也有俗的,有葷的也有素的。
街上還有各種做小買賣的,如算卦的,賣各種吃喝點心的,剃頭的,甚至還有擺殘局的棋攤。
當然,最吸引普通人的,還是蹴鞠戲,相撲戲等對抗激烈的比賽。
人們組成各種蹴鞠社團,相撲社團,類似於現在的足球俱樂部,比賽競技性和觀賞性都很強,每個頂級社團都吸引了大批的支持者,類似於現代社會的粉絲經濟。
如果說禦街是汴京城的高檔商業街,那麽勾欄瓦舍就是汴京城的娛樂夜總會。
潘樓街南的牡丹棚,今日是眾瓦子焦點中的焦點。
因為著名的相撲手“賽關索”今晚將在牡丹棚出場,迎戰他今年的第一個挑戰者——“王一撞”。
比賽還有一個時辰才開始,棚子外面已經是人山人海,人們為了一睹“賽關索”的風采,早早便來排隊買票。
時雲飛一行人來得很早,此刻已經進了場地之中。
時雲飛和朱仝花了大價錢,買了神樓上的閣子票,也就是雅間,這裡可以俯瞰整個戲台,擁有最佳的觀賞視角。
二人也都穿了一身高級綢緞衫,以匹配自己偽裝的身份。朱仝酷似關公,相貌不凡,時雲飛更是英俊帥氣,二人穿上這身衣服,一看就是富貴公子,毫無違和感。
這牡丹棚一共有二十四個閣子,分二樓和三樓各十二個,這年代的包廂也不裝玻璃窗,只要眼神好,互相都能看見。
時雲飛判斷,以高衙內的財力,一定會選中間視野最好的天字號的幾個閣子,所以便將注意力主要放在了那邊。
但他卻沒注意到,在樓頂房梁上面,一個身材清瘦的黑衣人已經盯著他看了許久。
樓下忽然傳來了爭吵之聲。
原來是來自山東的某個黑矮富商,因為“閣子”已經都賣完了,正在和人理論,爭得面紅耳赤。
只見宋江梗著脖子,狂飆山東髒話,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那招待小廝不知道宋江的來頭,也不敢得罪人,顯得十分為難。
最後在請示了牡丹棚掌櫃之後,終於同意宋江可以帶一把椅子和幾個隨從進來觀看,並在腰棚裡給他專門騰出一大塊空地出來。
但前提是,他必須按閣子的價出錢。
“你看爺爺像沒錢的人嗎?你去陽谷縣打聽打聽我西門大官人是誰,嚇不死你!”宋江白了那人一眼,掏出一塊銀子來,不客氣地丟進他懷裡。
接著,宋江便喚了身邊幾個隨從,搬了些椅子、凳子、屏風等物進來,不多時,竟在那腰棚裡,私搭出一個臨時包房出來。
牡丹棚掌櫃看到這情境,也隻好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這東京地界臥虎藏龍,他一個做生意的,雖然不知道這位西門大官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但也只能夾著尾巴做人,絲毫不敢得罪。
等宋江的小插曲結束,距離比賽開始已經不到半個時辰,觀眾們也逐漸越來越多。
腰棚場地雖然很大,但也幾乎都站滿了人,擠得水泄不通。
這“賽關索”的確有點號召力,跟開演唱會的明星似的,竟能吸引來如此多的看客,著實令時雲飛沒有想到。
時雲飛坐在二樓閣子裡,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周圍,忽然他眼神一亮,拍了拍身邊的朱仝,示意他朝西邊看去。
只見二樓中間天字號閣子,一個年輕男子領著一位美貌少婦進來坐下,不是林夫人和高衙內卻又是誰?
林夫人施了薄薄的粉黛,穿了件淡雅的蔥白色團繡羅衫,顯得更加美了。只是她的神情卻是憂鬱甚至帶著一些悲傷,隻呆呆地坐在那邊,不知心裡在想著些什麽。
那高衙內則一臉的春風得意,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
時雲飛觀察到,在高衙內身後,隻站著兩個漢子。
朱仝顯然也看到了這兩個人,低聲道:“如果他隻帶了這兩個人,那他今天必死無疑。”
時雲飛道:“外面走廊都是連著的,朱兄你不妨出去一下,看他閣子外面還有沒有人。”
朱仝點了點頭,起身出去了。
而與此同時,樓下鼓樂聲響起,比賽要開始了。
先是一個類似於主持人的男人出來。他戴著個尖頂綠帽子,穿了件帶烏龜殼的滑稽衣服,上台串了幾句台詞,順口還講了幾個葷段子,惹得人們哈哈大笑。
這風格,除了口音不同,倒有點像東北二人轉。
時雲飛看向那高衙內,這廝被幾個葷段子逗得哈哈大笑前仰後合,眼淚都笑出來了。
“就是個地痞流氓,狗一樣的東西,卻因為高俅陡握大權,竟然也成了個人物。”時雲飛看著高衙內浮誇的大笑,面帶厭惡地搖了搖頭。
那綠帽男主持人說完,便下台去了,然後便是第一個節目。
只見從後台一左一右上來兩個女人,確切的說,是女相撲選手。
“賽關索”作為今天的角兒,當然是要最後出場,以吊足人們的胃口,所以先上幾道開胃菜來熱熱場。
“這整得還挺專業。”時雲飛道。
前世他也只是個打工人,沒看過幾次現場演出。其實表演行業的“套路”,自古有之,宋代就很成熟了,因為這行競爭實在太激烈,那些不夠專業的早被淘汰了。
而看到那兩個上台的女相撲手的穿著,時雲飛盡管見多識廣,也不免老臉一紅。
其中一個諢號“囂三娘”的女子還稍好一點, 下身穿著一條短褲,胸前纏了塊布。
另一個諢號“韓春春”的女子則相當誇張,幾乎一絲不掛,只在三個關鍵位置用膠水還是什麽東西粘了幾塊布條。
而且這布條他喵的還是肉色的,不仔細看還以為……
哪怕放到現代,這穿著也相當傷風敗俗,這“韓春春”可真夠前衛的。
只聽梆子鐺鐺鐺敲了幾下,那兩團白肉便扭打在了一起。
“你告訴我這哪裡是相撲?”時雲飛嘖嘖撇嘴,“這他喵的不是小日子的遊戲生或死嗎?”
他突然想起前幾日那張三曾對他說過,這相撲戲有趣得緊,當時他還不以為意,現在終於明白,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樓下那兩個女子激戰正酣,全場男性的目光都熾熱地盯著她們看,生怕錯過某個細節。
而在不遠處,那高衙內更是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唯獨林夫人是個大家閨秀,隻羞紅了臉別過頭去,一副如坐針氈的模樣。
“瞧你這副德行,第一次約會就帶姑娘看這個,就這還想泡妞?”時雲飛眯著眼看著高衙內,“你等著,一會兒爺爺叫你這輩子都泡不了妞。”
不多時,朱仝走了進來。
只見他一臉興奮地對時雲飛道:“方才外面還站著兩個把門的,可你猜如何?他倆聽到戲台那邊人們大喊大叫,竟擅離職守,下去到腰棚裡去看戲去了。”
“小相公,現在高衙內閣子外面,一個人都沒有了,機會難得,要不要現在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