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紅英微微一笑,把鐲子遞給時雲飛:“幫我看看,這東西怎樣?”
時雲飛拿過鐲子來,抬頭迎著太陽,眯著眼睛細細瞅著。
他前世閑來無事,也沒少看過古玩收藏類書籍,對這行略懂一些。
他很清楚,這行裡面水深得很,專家都經常打眼,略懂遠遠不夠。
但現在是宋代,還沒有後世造假成風的風氣,匠人們也缺乏造假的科學技術,所以時雲飛還是有點自信的。
比如這鐲子,光看這翠綠的顏色和通透感,若是在現代,時雲飛絕對認為是一眼假,石英岩染色的。
但在宋代,根本不存在這技術,所以多半可能還真是真的。
“挺好的,你喜歡就好。”
時雲飛做出了判斷。
周紅英拉著時雲飛背過身來,輕聲道:“可這隻一模一樣的,是盧師伯送我的,肯定挺貴重的。我怕買不起。”
時雲飛道:“你肯定買不起,你沒瞧見攤主這廝,他早就看出你喜歡這件東西了,正準備著獅子大開口呢。”
“那怎麽辦?”
“你別說話,讓我先問問價。”
時雲飛回過身來,把那鐲子輕輕放回錦盒裡面。
“出個價吧,掌櫃的。”
那攤主伸出三個指頭來:“今天頭回開張,給你個本錢,三千貫。”
聽到這價錢,周紅英皺了皺眉道:“三千貫啊。實在太貴了,不買了不買了,我們走吧。”
時雲飛瞪了她一眼:“告訴你別說話別說話,你怎不聽呢?”
“哦。”周紅英見時雲飛有些發怒,也隻好閉嘴做乖巧狀。
時雲飛對攤主道:“誠心買,我出個價。”
“你想出多少錢?”攤主挑了挑眉毛。
“三百貫。”時雲飛從搭膊裡掏出錢袋子來,“三百貫買你這鐲子,賣不賣吧?”
“成交!”那攤主毫不猶豫地道。
時雲飛也不囉嗦,掏錢拿貨,丟給周紅英。
周紅英卻不由得撇了撇嘴:“嘖,剛剛說三千貫,現在三百貫,這人也太不實誠了吧!”
“這行當就這套路,你外行不懂罷了。”時雲飛笑了笑道。
那攤主聽見這話,也朝著時雲飛露出一個你懂我的表情來。
“三百貫也不少錢啊,是不是也買貴了?”錦兒問。
“湊一對難得,喜歡就不貴。”時雲飛道。
“都讓開都讓開!”
就在這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囂。
時雲飛回頭望去,只見有兩人騎著高頭大馬,前後擁簇了二十幾個廂軍卒子,快步朝著這邊過來。
沿街擺攤的商販們看到這夥人,無不露出驚恐的神色,離得近的都嚇得低下頭來不敢亂動,離得遠一些的則紛紛收拾東西,準備收攤跑路了。
那賣鐲子的攤主看見了,也急火火地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收攤跑路。
時雲飛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先別走,我問你,這群人這是來幹嘛?”
那攤主被時雲飛死死拽住動彈不得,又慌張地抬頭看了眼那群人,隻好說道:“是梁中書家的人,謝都管,還有個什麽楊提轄,小官人快放我走吧,我這小本生意不容易,再不走,怕都得折在這裡。”
時雲飛見他嚇得語無倫次,隻好放他離開。只見他便匆忙把地攤上的東西一卷,兜在包袱裡,放到小車上推著,一溜煙便跑沒影了。
一邊跑,還一邊回頭看,好像是怕那群人追上來似的。
“梁中書家的人有這麽可怕嗎?”
時雲飛有些好奇,回頭看去,見他們已經走近。
“讓開,別擋道!”
一廂軍小卒走在最前面,囂張地甩著下巴,驅趕周圍百姓:“沒瞧見謝都管和楊提轄來了麽,識相的都給我讓開了去!”
時雲飛見狀,忙將兩個姑娘護在身後,乖乖讓到一旁,和百姓們擠在一起圍觀,暗中仔細打量著這騎馬的二人。
那謝都管是個其貌不揚的老頭,他記得水滸小說裡,的確有這號人物。他是大名府知府梁世傑的奶公,也就是奶媽的丈夫,在府裡當管家,所以人稱謝都管。
另一個軍官打扮的楊提轄就不必說了,偌大的青黑胎記覆蓋了大半張臉,鼎鼎大名的青面獸楊志便是。
三個月前, 楊志在東京賣刀時失手誤殺了潑皮牛二,被發配到了這大名府來,當了賊配軍。
本以為人生已經完了,可誰知大名府留守相公梁世傑十分喜歡楊志,有心抬舉他。
梁世傑不僅免去了他的配軍身份,還找機會讓楊志在比武場上展示武功,征服了一眾官兵,順水推舟提拔他當了個提轄,留在身邊聽用。
這二人,一個是梁世傑的親信管家,另一個是梁世傑的眼前紅人,放眼整個大名府恐怕也沒人敢得罪他們,所以出門上街鼻孔朝天,擺譜清道,也容易理解。
只見那謝都管騎在馬上,認真地低頭看著周圍的地攤,在一處賣青銅器的跟前下馬,蹲在攤前左挑挑右看看,選了幾件出來,叫身邊小兵拿著。
時雲飛離他挺近,看到他挑的這幾件青銅爵、青銅盞,起碼形製都對,看上去都像是商周的,而不是上周的,心中暗道:“這謝都管還挺懂行。”
謝都管既看中了東西,又開始和攤主還價,攤主心驚膽戰地,哪敢跟知府家裡人還價?三下五除二,便被謝都管砍到不夠本錢了。
“謝都管,可不能再便宜了。”那攤主苦著臉道,“這價錢也就給您,換作別人,我絕對不賣。”
“好吧。”
謝都管點了點頭,卻不掏錢,指著攤主腰上掛的黑布袋道:“剛才這些物件,一共一千七百貫,我今日有興致,便出一百七十貫,玩一把關撲,來贏這些物件。倘若輸了,再出一千七百貫來買。”
所謂關撲,就是賭博,發音傳到歐洲,就是gam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