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你呢,瞧把你嚇得。”時雲飛哈哈一笑道,“我就說你賣刀這說辭如此耳熟,原來你也知那東京牛二的事?”
那人道:“客官既聽說過此事,小人也不隱瞞,我手裡這把寶刀,正是楊志當日殺牛二的那一把,兩千貫已是賤賣,小人沒有敢多要一文。”
說著,那人將幾枚銅錢疊好,手起刀落,將銅錢一下劈成兩半。給時雲飛看那刃口,依舊鋒利無比,沒有分毫卷刃。
接著,又薅下一縷頭髮,試了下吹毛斷發,也是一次成功。
光這兩點,其實就足以證明這刀是真貨無疑。
時雲飛卻問道:“你可知道,楊提轄如今正在這大名府裡公乾,是梁中書身邊當差的紅人,你跑到這邊來賣他的刀,就不怕他尋你麻煩?”
“官人可別小瞧我,若是怕他楊志,我也不會來北京賣這口刀。”那人有些鬱悶地歎了口氣,“官人若誠心想買,我便跟你說說這裡面的故事,若是不買,便自去罷,小人也沒必要多費這些口舌。”
“我是真想買。”時雲飛道。
賣刀的見時雲飛態度誠懇,於是道:“實不相瞞,我乃東京人士,我娘舅在宮裡做內侍,是童貫童太尉的乾兒,當時那楊志殺人後,這刀成了贓物,被充公入庫。後來我娘舅聽說楊志在大名府混得不錯,便設法將這刀買了來,差我來大名府,想賣回給楊志,討個好價錢。
“我在知府大門前等了幾日,好不容易見到那楊志,說起這刀來,他卻把臉一黑,便要上手來搶。說這是他家祖傳的東西,一分錢不給。
“得虧我搬出童太尉的名號來,楊志才不敢動手。所以我寧願賤賣他人,也絕不與他。”
故事講完,時雲飛已經確定無疑,這刀肯定就是那楊志的。
又想起方才楊志采買生辰綱的事,計上心頭,動起了那生辰綱的念頭:
“我買了這刀還給楊志,他必對我感激涕零,一定能套出生辰綱的信息來,將來便有機會搶在晁蓋前頭,截取這生辰綱。兩千貫換十萬貫,絕對不虧。”
“生辰綱雖是不義之財,我本無意取之,怎奈機會突然上門,想不動心都難啊。”
上輩子,時雲飛一直本本分分,有什麽**也都埋在心底,啥出格的事都不敢做。
來到水滸世界,尤其是親手殺了高衙內之後,仿佛打開了大腦裡的某個開關,變得膽肥了許多。
一個生辰綱而已,劫又何妨?
就是趙佶屁股下面的寶座,老子都TM想坐他一坐。
但是,買東西得花錢。
剛才給周紅英買了手鐲,時雲飛把宋江給他的錢差不多花完了,轉念一想:“那盧大員外有的有錢,何不找他去借?”
便對那賣刀的說:“你稍等我片刻,我回去取錢,就來買刀。”
那賣刀的點頭同意,時雲飛當即回了盧府,去見盧俊義。
周紅英也跟在時雲飛屁股後面,說是找師伯拿錢,還他買鐲子的錢。
到了盧俊義廳上,三人落座,把事情說了,盧俊義哈哈大笑,對李固耳語了幾句。
不多時,李固端著一盤金銀出來,黃的白的各半,加起來少說也有三四百兩。
時雲飛開口道謝,正要去接那錢,盧俊義卻把手一抬:“慢著!”
“盧員外有何見教?”
“這金銀不是借給你的,是我送給紅英的,你若用錢,去找紅英借。”轉頭對周紅英道,“紅英啊,想買什麽就去買,花完了,再來找師伯拿。”
時雲飛知道盧俊義的意思,他並不是小氣,而是想借機給侄女撐腰,幫紅英追男人創造條件,讓時雲飛對紅英有虧欠感。
但表現出來的拽樣子,的確挺叫人不爽的。
“我時雲飛好歹也是知縣之子,連借你點錢的面子也沒有嗎?”
周紅英看著那一盤黃的白的,也是驚訝地吐了吐舌頭道:“師伯,這錢也太多了,你就不怕我把你給花窮了?”
盧俊義哈哈大笑:“這麽說吧,紅英,假若你去黃河邊上,看到有一匹駿馬在飲水,你是否擔心它會把黃河水給喝幹了?”
周紅英乾笑兩聲,搖了搖頭。
“哈哈哈。”盧俊義哈哈大笑,“紅英啊,你年紀還小,不知道做女人的難處。女兒家的,就得富養著,要會花錢,能花錢。有師伯這黃河水為你撐腰,將來不管嫁到誰家,都能在公婆面前挺直腰杆,沒人敢給你氣受。”
說完,盧俊義還刻意瞧了時雲飛一眼,仿佛這番話是對時雲飛說的一樣。
“這是點我呢?”
瞧盧俊義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時雲飛也不由地撇了撇嘴:“還黃河水,切,這比喻用的,逼都讓你給裝完了。知道你有錢,乾脆找支筆來,把有錢兩字寫在腦門上得了,讓全天下人都知道知道。最好讓宋江和吳用也知道知道,教你再嘚瑟。”
盧俊義把話都說到這份上,周紅英再不收下這錢,反而顯得不禮貌了,於是隻好就范,把錢接了。
但時雲飛心裡已經做好了打算,絕對不借這嗟來之錢,另從別處去尋。
周紅英又想起白天的事來,問盧俊義道:“伯父,你可知道梁知府家裡有個謝都管,還有個楊提轄,今日在街上撞見他們,在博古攤上強買強賣,欺負百姓,好生霸道。”
盧俊義聽到這話,馬上收起了剛才的張狂,嚴肅地道:“梁中書家的人不是伯父能惹得起的,你們若是再遇上了,一定要遠遠避開,千萬別去招惹他們。”
周紅英問道:“這梁中書是什麽來頭,竟這麽張狂?連師伯也怕他?”
“梁中書諱世傑,在東京曾做到中書侍郎的高位,但他沒甚真本事,能當大官全憑他是蔡太師的女婿。所以不久便被諫官彈劾,下放到了此地當個北京留守,權知大名府事。此人極好臉面,隻教人們還叫他梁中書。
“師伯倒不是怕他,這叫民不與官鬥。”
“那這梁中書是喜愛金石麽?為何要教人去收買這些物件?”
“梁中書哪懂什麽金石?不過是買來給他嶽丈蔡太師當賀壽禮罷了。記得去年此時,他便準備了十萬貫生辰綱押送東京,裡面都是從民間強取豪奪來的寶物,怎奈半道上被強人打劫了去,到現在都沒有抓到人。”
“劫得好啊!”周紅英讚了一句,“這梁中書在民間搜刮這麽多財寶,原來只是為了討好他的嶽丈,他可真是個狗官。希望這些好漢們躲得遠遠地,永遠不要被他抓到。”
盧俊義卻是面色一冷,低聲道:“紅英,這話在我府上說說也就罷了,到了街上,可千萬別胡說八道。 ”
“哦。”周紅英乖巧地點了點頭。
“怎麽就胡說八道了!!?”
突然,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時雲飛抬頭一看,只見周侗仿佛幽靈一般,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大廳裡面。
周侗對盧俊義道:“徒兒,你教紅英謹慎一些,這是好事。但她說梁世傑狗官,怎麽就是胡說八道了?”
盧俊義站起身來:“師父,你不是閉關麽,怎麽就出來了?”
“閉關也得上茅廁啊,難道拉屋裡不成?”周侗沒好氣地道,“剛路過這邊,就聽到你在裡面說些教人生氣的話。我問你,梁世傑是狗官嗎?”
“梁世傑是狗官無疑。”
周侗哼了一聲:“你既是做師伯的,便教人些好,我看你是當財主當得太久了,都快分不清忠奸善惡了!”
說完這番話,周侗便一拂衣袖,轉身就走。臨到門口,卻突然又回過頭來,問盧俊義道:
“徒兒,那狗官梁世傑,今年可是又要押送十萬貫生辰綱去東京?”
“沒錯師父。”
“你可知道他們會取道何處?”
“黃河發了大水,陸路官道都斷絕了。我猜他們定會先去山東濟州,走廣濟河漕運到東京。”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徒弟怎敢誆騙師父?”
“那好,既正好順路,這筆不義橫財,我周侗不妨取之。”
說完,周侗便飄然離去,隻留下時雲飛和盧俊義二人目瞪口呆。
時雲飛低頭一笑:“要不說老爺子咱倆投緣呢,這都能想到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