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時雲飛便同楊志和謝都管告了辭,然後自己租了個馬車,打道回府。
一上馬車見四下無人,周紅英便把頭一歪,依偎在時雲飛的懷裡,雖然腳傷劇痛陣陣,但心裡卻比蜜還甜。
時雲飛對這倒貼貨也是無奈,輕輕推開周紅英的頭,罵道:“今天差點闖了大禍你知不知道?爬牆上樹跟個母猴似的,你能不能有個姑娘樣子?”
周紅英卻不生氣,甜甜一笑道:“你是嫌我拖你後腿了?”
時雲飛道:“若不是看你受傷這麽嚴重,我還真就嫌了。”
周紅英有些幽怨地道:“我其實很少出狀況的,之前在東京的時候,就沒出過狀況。”
“東京什麽狀況?”時雲飛問。
“當初,你和那宋押司扮成賣豆腐的,是不是覺得自己隱蔽的很好?”
“那當然了,不然高衙內的人早發現了。”
“你們扮的真不像,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魯師傅也看出來了,高衙內手下有個人也看出來了。”
“瞎說,他若看出來了,怎麽不通知高衙內?”
“因為我把他打暈綁死,丟進枯井裡了。”
時雲飛頓時無語。
周紅英繼續傲嬌地道:“還有在牡丹棚,若不是我引開了高衙內閣子門口的那兩個高手,朱都頭雖武功雖強,恐怕也沒那麽容易得手。”
時雲飛繼續無語。
他想起之前在林夫人家附近看到的黑衣人,心中不禁一動。
周紅英沒再說話,隻把頭又埋進時雲飛的懷裡。
這一次,時雲飛卻沒有再推開。
二人回到盧府,先送周紅英回房間歇息,盧俊義和周侗聞訊也都來看望。
見紅英沒有什麽大礙,盧俊義和周侗才放心離開。
然而時雲飛卻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空氣。
他發現盧俊義和周侗這二位,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尤其是盧俊義,之前總是一臉假客氣,根本瞧不上自己,要麽就是吹噓自己有錢,什麽黃河水長江水的,巴拉巴拉。
現在則完全不同。
現在盧俊義對自己的態度,就跟那梁中書差不多。
好像佔了自己多大便宜似的,說起話來多少帶著些虧心或者歉疚。
那可不,在盧俊義眼裡,要不是時雲飛機智過人,力挽狂瀾,他早就跟師父大鬧大名府,造下一頓殺孽,拋家舍業,跑路上梁山當賊去了。
但這件事說出來實在太丟人,所以盧俊義和周侗不約而同,都選擇了沉默。
反搞得時雲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第二日。
一大早,時雲飛先去看了紅英腳傷的恢復情況。隨後便帶上從梁中書那裡弄來的錢,獨自上街,去尋那賣刀的人。
賣刀人還在老地方守著,看到時雲飛如約而至,那是相當開心。
又經過一番唇槍舌劍討價還價,二人最終以一千七百貫成交,時雲飛掐指一算,大約只花了一半的錢。
甲骨文釋讀之法龐雜深奧,他最多在小冊子上寫了個入門級別的皮毛。
如此便輕松換來三千多貫,這趟不虧。
隨後,時雲飛懷抱著寶刀,再次來到知府衙門,去尋那楊志。
門子看到是時雲飛,知道這位小官人昨日和梁中書相談甚歡,是貴客,忙不迭跑去通知,不出片刻,那楊志便匆匆出來相見了。
“是時賢弟啊,找我有什麽事嗎?”
時雲飛笑而不語,握住刀柄,鏘地把刀拉出刀鞘半截來。
楊志見到這刀,實在再熟悉不過了,夢裡都經常夢見,如何能不認識?只看了一眼,便激動地嘴唇一抖。
時雲飛雲淡風輕地道:“街上閑逛,看見一柄好刀,便將它買來,歸還其主。”
楊志眼神一動,卻是搖了搖頭:“這……這刀定花了賢弟不少錢吧,它雖然曾是俺家傳寶刀,但如今已不再屬於我,俺當然想買它回來,但是囊中羞澀,實在是沒有這麽多錢。”
時雲飛道:“此言差矣,正所謂寶刀配英雄,楊兄乃楊老令公後人,將門虎子,堪稱當世英雄,不過因為時運不濟,才流落在此當個提轄。除了楊兄之外,我不知道還有何人能有資格用這把寶刀?”
這一通馬屁拍的,簡直句句拍在楊志心底。
楊志極為受用,憨笑兩聲,激動地道:“多謝賢弟抬愛,那俺便暫且收下了。灑家不白要你的東西,等攢夠了錢,一定還你。”
楊志和魯智深一樣也是關西人,經常自稱灑家。但也是比較在放松的狀態下,感情自然流露,才會這麽說話。
“談什麽錢?”時雲飛一瞪眼,“你我兄弟之間談錢,不是生分了麽?再說了,當初楊兄在東京殺了那潑皮牛二,造福了多少百姓,自己卻為此身陷囹圄,此等功德,難道還不值得三千貫錢麽?”
話說到這份上,楊志是個好漢,於是不再糾結,接過刀來,拱手拜道:“既是賢弟如此美意,灑家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時雲飛早就吃準了楊志的脾氣,這人心高氣傲,又混得不怎樣,所以最喜歡聽人吹捧。
時雲飛幾句馬屁下來,楊志便感覺意氣相投,若不是二人身份地位懸殊,楊志有些自慚形穢,都恨不得馬上點兩炷香,當場結拜兄弟。
送完了刀, 時雲飛又提議去酒樓喝酒,楊志當即爽快同意。
二人來到附近一家酒樓,點了好酒好肉,開懷暢飲一番。
等到微醺之際,時雲飛便假裝不經意間,問起那梁中書給蔡京送十萬貫生辰綱的事。
“恩相已經交代了,這事是交給灑家去辦。大概還有一個月才出發吧,畢竟足足十萬貫的寶貝,必須慎重。”
半醉半醒間,楊志突然一笑:“對了,這次押送這生辰綱,會走京東路,到時候路過你家鄆城縣,灑家一定再去找賢弟喝酒。”
時雲飛舉起酒碗:“屆時小弟一定掃榻相迎,為楊兄接風洗塵,美酒佳肴管夠,你我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楊志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又是一大碗酒灌進肚裡。
酒入愁腸,難免感懷,楊志又長歎了口氣道:“不瞞賢弟,灑家自東京發配之後,本以為這輩子已經完蛋了。沒想到之後卻時來運轉,接二連三遇到貴人。這頭一個貴人,自是我家恩相,這第二個嘛,便是時賢弟你了!哈哈,哈哈!”
時雲飛賠笑幾句,又給楊志滿滿倒了一碗酒,心裡卻想:“楊兄錯愛啦,老子哪有資格當你的貴人,當你的災星還差不多。一千多貫的本錢換十萬貫,你就說值不值吧?
“我本無意取這筆橫財,不過瞅你這倒霉模樣,即便我不坑你,周侗也得坑你,晁蓋吳用那幫人也得坑你,還不如就肥水不流外人田,讓賢弟我來坑你算了,你說是吧?”
那楊志已然喝醉,撲通一聲趴倒在桌上,鼾聲如雷。